第　四　集

铁林：官官相护是吧？
老铁：自古就是这样。
铁林：从古至今，什么时候轮到日本人在我们头上做官了？
老铁：……　
铁林：从古至今，什么时候允许过明目张胆的杀人放火！
老铁：哎呀，世道变了嘛。
铁林：世道变了，我也没脸再上街巡街了。
老铁：小铁呀，你要这样想，你毕竟是啊，把那些人抓起来打了一顿。
铁林：爸，做巡捕的道理，从小到大你都在跟我讲，每讲一次就更复杂一点，每讲一次就更复杂一点。到最后我都已经听不懂你到底要跟我讲一个什么样的道理。到现在我能记得的，只有我爷爷在我小的时候给我讲的，他说做巡捕，只有一点，杀人偿命犯罪伏法！
老铁：不是老铁给你讲不出新道理，是世道乱得快没有道理讲了。
铁林：……
老铁：你应该这么想，爸爸毕竟老了，你老呆在家里更听不到新道理了。你还要想，我小铁啊，是最好的做巡捕的材料。上海呀，能人很多呀。说不定哪天，说不定哪天啊，你，巡街的时候，在街上啊走啊走啊走，走啊走啊走，就碰到一位高人，他会给你讲很多很多做巡警的新道理。



方嫂：正好啊。
长青：慢走啊。哎，都十点多了，怎么还不出来啊？
方嫂：两天多没睡觉了，家里出那么大的事儿，要是一个正常人都挺不住，何况一个姑娘？
长青：所以说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了吧。
方嫂：不会吧！



长青：您好先生。
铁林：长青药房是吧？
长青：是是是，您这是来配药啊？
铁林：我来找人，找一个女人，昨天麦琪路上家里出事的那一个。
长青：哦，田丹哪。
长青：田丹~
方嫂：人走了。
长青：走了？
方嫂：您有什么事吗？
长青：您怎么称呼啊？
铁林：我叫铁林。
长青：铁巡捕，要不然您晚点过来，她也没地儿去，晚上肯定回来。
铁林：我会再过来的。
长青：您慢走啊。
方嫂：巡捕怎么来了？
长青：昨天出那么大的事儿，人过来问问很正常的呀。
方嫂：我是说，巡捕怎么知道她住在这儿啊！
方嫂：人带回来没离开过，这一早巡捕就来了。要是上头有任务下来，家里住个外人，转个身都瞒不住。
长青：赶紧让她找房子吧。



田丹：爸，妈，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害的你们了，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我一定。



老马：陆宝荣，给我的？
陆宝荣：哎哟，什么呀。
老马：这。。
陆宝荣：胡叔啊，我给小翠呀削了个苹果，小翠在哪里呀？
胡叔手语
陆宝荣：不是给你吃的，是给小翠吃的。侬看啊，这个苹果啊削的可好啦。小翠在哪里啊？小翠！
小翠：徐先生！
陆宝荣：我给你削了个苹果。
小翠：徐先生，徐先生——！天兴的票子啊我买好了。
姆妈：小翠啊。
小翠：哎，徐家妈妈。
姆妈：啥天兴的票子呀？
小翠：徐先生要带我去天兴听评弹的。
姆妈：啥时候？
小翠：票子买好，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呀。
姆妈：贵吧？
小翠：没关系的，徐家妈妈你知道吧，天兴的评弹是最好听的。我好开心啊！
姆妈：知道~哎哟~
小翠：徐先生，票子买好了。
徐天：现在就去伐。
小翠：现在呀？好的呀！徐家妈妈，我们现在就去了！
陆宝荣：小翠，小翠。
小翠：徐先生。
陆宝荣：小翠……
小翠：我跟徐先生去听评弹了。
姆妈：哎~哟~~
老马：哎呀，用心良苦哦，哦哟哟，哦哟，不要哭。



小翠：刚才我在……
徐天：嘘。
小翠：刚才我在弄堂，你是不是不开心了呀？
徐天：我哪有啊，没有。
小翠：是这样的，陆宝荣和老马一直都蛮喜欢我的，你知道吧？哎，现在是时候让他们死死心了，你说对吧？你交代我要保密的事情啊，我谁也没有讲哎。
徐天：噢。
人群：大！大！小！
金刚：四五五，大了！
小翠：哎呀！不想要那个的。我是押错了，你把钱还给我，还我两块五好了。
金刚：你愿赌服输你，你不服再来是不是你。
金哥：要想赢的话，翻本嘛。刚才输两块五，这次下三块钱。赢了话，你就倒赚五毛钱，是吧？
群众：大！我们也押大。押。押大。
小翠：徐先生，快来快来。徐先生你快来呀。我已经输了两块五嘞，要不要翻本儿呀？啊？
徐天：算了吧回家了。
小翠：三块！
群众：我们也押大！押大！押！押大！
金哥：我就下小了。
群众：买定离手了，买定离手。
金刚：好，我准备又开了啊。
金哥：别动，开开开开开。
金刚：开了啊。
群众：开了开了开了。……
金刚：哎，你赢了。你的你的你的你的。
金刚：我的，好，你的。
群众：哎？这怎么回事？什么情况？这盘子有问题吧？
徐天：麻烦你啊，把这位小姐的五块五毛钱还给她好伐？
金哥：管我啥事啊？同我讲做啥？莫明其妙嘞。
金刚：哎你这个盘子有问题你。
群众：这个怎么回事啊？哎？
金刚：哥，现，现在怎么办？
金哥：谁是你哥啊！你这个骗子啊！
群众：骗子！骗子！……
金哥：我没有骗。这杠头，被你害死了。



小翠：徐先生你好了不起呀，好聪明的。
徐天：小翠呀，你一个人先回同福里好伐。
小翠：你去哪里呀？
徐天：我自己出去走走。
小翠：那我也走走好了。
徐天：我去的地方你不会喜欢去的。
小翠：不会的！同你在一起，哪里我都喜欢去的。



田丹家邻居：丹丹有来过。
【邻居回忆
邻居：丹丹，你回来啦。你现在好，好伐？
田丹：……
邻居：哎，要不要到我家去坐一会儿？
田丹：不用了，我要去圣母堂墓地，我爸爸和妈妈还等我呢。
】
小翠：徐先生，你和这家认识啊？哎，怎么着的火呀？烧成这个样子了，啊？
小翠：哎？你去哪里呀？哎！哎！



小翠：徐先生，你等等我呀。你到这里干什么呀？这是谁的墓呀？
徐天：她没走。
小翠：谁，谁没走呀？
徐天：田丹。
小翠：田丹是谁呀？
小翠：是个女人吧？你喜欢她呀，我要回去了呀。我要走了！
旁白：徐天记得第一次见田丹，她手中滑落的纸条上有广慈医院的字样。也许广慈医院会有田丹的消息。



日本军官：药剂室！
秦大夫：那里过去。我，我……
田丹：秦大夫，你没事儿吧？
秦大夫：小田。
田丹：哎。
秦大夫：你怎么在？
田丹：医院，这是怎么了？
秦大夫：哎呀，护士们都跑光了，日本人让我给他消毒。
田丹：让你消毒呀。



医生甲：太君，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没有医生的处方，我没法配药啊。
军官：（日语）混蛋。
田丹：啊！
军官：站住！
田丹：啊，啊。
医生甲：她，她是我们药剂室的田医生。
军官：候诊室的皇军士兵，必须都要得到治疗。如果有一个士兵没有得到治疗，你们的人也要死一个。立即工作！马上配药！
医生甲：是。田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呀？
田丹：本来是想，看看好不好回来上班。
医生甲：还上班？这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下班。
军官：啊！！！！！！！啊！！！！！啊！！！！！……
日本兵：（日语）站着别动！
军官：（日语）我的脚……啊！！！……
日本兵：医生！
医生甲：田医生，这是为什么呀？
田丹：日本人杀了我爸爸和我妈妈。
医生甲：田医生，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田丹：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田丹：秦大夫。
秦大夫：哦，小田啊。
田丹：我帮你擦眼镜吧。
秦大夫：哎，好，谢谢。
田丹：呐。
田丹：秦大夫，我把眼镜放在值班室了。
秦大夫：哎哎……
秦大夫：小田？小田，你别开玩笑啊。小田？



长谷：（日语）影佐先生，影佐先生，影佐先生！
医生乙：病人需要输血。血库里没血了。
长谷：（日语）混蛋！
医生乙：医院里都是你们的伤兵。
长谷：（日语）血。。。
长谷：输我的血，我给先生输过。



军官：（日语）怎么停电了？去检查。
日本兵：（日语）是。



军官：不许动！
军官：（日语）酒精，小心走火。
日本兵：报告！报告！报告报告报告！
日本兵：（日语）报告，是人为破坏。
军官：……混蛋！（无声）
军官：（日语）灭火！不要乱！
日本兵：啊！啊！！！……
军官：（日语）安静！准备射击！停下！
军官：啊啊啊！！



　　长谷：外面发生什么？
医生乙：我不知道。
长谷：开枪的是谁？
医生乙：日，你们的人。
长谷：（日语）我去看看。



徐天：麻烦，我想请问一下，有一位在这里工作的，叫……
长谷：（日语）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
秦大夫：你找谁？啊？
长谷：（日语）徐先生。



军官：影佐先生。刚外面出了点意外，现在已查明。
影佐：（日语）你的脚受伤了？
军官：在药剂室不小心碰到硫酸瓶子了。
军官：（日语）是。
徐天：昨天晚上我一宿没睡觉，还是想再来解释一下。我知道你的脾气，不会就此罢休的。
影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徐天：昨天你离开同福里的时候，我看到你晕倒了，离同福里最近的就是广慈医院，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影佐：一晚没睡想什么？
徐天：前半夜的时候，想你杀了我的朋友，我却不能阻止你，后半夜的时候，我猜你会不会因为这个伤害我还有我的家人。前半夜我越想越恨，后半夜我却越想越害怕。
影佐：我不相信你来只是要说这些。
徐天：……昨天我说话语气有些强硬，我请你理解我，昨天我鸣枪报警我也请你理解我，我的家在上海，我有家人，我现在就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影佐：谢谢你专门来一趟，本来或许不会再找你了，现在出于礼节，我一定还要再去找你的。
徐天：影佐……
长谷：喂！
影佐：你出现在田鲁宁家，怎么说都很蹊跷。
徐天：我们十多年没见面，我们再见面，你突然出现在我的朋友家里面，而且你又把他杀了，你觉得是应该我感到蹊跷还是你感到蹊跷呢？
影佐： 从前你也是这么胆小。
徐天：所以我改行了，我就想做个普通人。
影佐：哎，普通人，你走吧。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影佐：（日语）去看看。
长谷：（日语）去同福里？
影佐：（日语）那不急，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谷：（日语）小川少佐已经查过。
长谷：（日语）是。我查一查。



铁林：姓名？
金哥：哎，我请客，大三元，交个朋友。
铁林：姓名。
金哥：大家都叫我金哥。
铁林：大家都是什么人？
金哥：认识的人哪。
铁林：其他混码头的兄弟都叫你金哥。
金哥：我是正经人哪，你们抓错啦。
铁林：那我也跟其他人一样，也叫你一声金哥吧。你能不能稍微爽气一点！
金哥：好吧，我说，我有一个堂兄弟呦也姓金，人家叫他金刚，这里有毛病，下午的时候他就在，是我拦住的巡捕让他走的。
铁林：你之所以被关到这里来，是为了你的兄弟？
金哥：我是为了他娘，他娘得了花大钱的病。金刚傻里傻气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是一边瞒着他一边瞒着我婶婶，往他家里面去汇钱。汇得少了，没准哪一天就坏特了。不信？不信我就不说了。
铁林：说！
金哥：其实我有钱哪，仗打起来以前，我同朋友做烟土挣了不少钱
铁林：那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街头骗局？
金哥：兄弟情谊啊，侬晓得吧？你们做巡捕的不会明白的。我这个兄弟金刚不希望我汇钱给他娘，他希望靠他自己挣，但是又没有能耐，只能够设个局弄点小钱。哎呀，我每次就劝他，劝他，老劝不听啊！我能怎么办？我只有看着他呀。
铁林：你没骗我？
金哥：绝对没有！我敢发誓，哎，如果说，有人来了。
徐天：我叫徐天，之前我们在麦琪路田先生家里面见过面。
铁林：我本来就想去找你。
徐天：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也想要问您，那我到外面去等您。
铁林：好。
铁林：金哥，以后要是再遇上什么事情，到麦兰来找我。我叫铁林。我这个人最喜欢对兄弟讲情义的朋友。
金哥：嘿嘿。



铁林：那天是你报的警啊？
徐天：是。
铁林：你是开的枪对吗？
徐天：地上正好有一把枪，这样你们来得快一些。
铁林：你认识那个日本人？
徐天：之前在日本认识。
铁林：从前就认识，那一天刚好又碰上了，怎么就会这么巧呢？
徐天：铁巡捕，如果你要是问案的话，我们换一天好吗？我今天来找你是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你有见过田先生的女儿吗？
铁林：你说田丹啊。
徐天：你晓得她在哪里吗？
铁林：维尔蒙路，长青药房。
徐天：谢谢啊。
铁林：哎，你说你去过日本。
徐天：六年。
铁林：去日本干什么呢？
徐天：学习。
铁林：学习？学什么非要跑到日本去学？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哪？
徐天：三角地菜场的一名会计，家住在同福里。
铁林：一个在菜场上班的会计。
徐天：怎么了？
铁林：我总觉得你这个人怪怪的。
徐天：呵，你们巡捕看什么人不是都是这样吗？
铁林：是吗？
徐天：不是吗？
铁林：我可能会再去找你的。
徐天：反正我住的地方，还有我上班的地方你都晓得了。
铁林：我也会去找田丹，要不要我去的时候告诉她你也在找她？
徐天：我自己找她就好了。
徐天：哦对了，那天全靠你，谢谢啊。
铁林：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多亏了我呀？我去了，日本人还把田先生夫妇一家全都给杀了。还多亏了我，骂我呢，是吧？
徐天：你是一个好巡捕，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