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呵。

　　华月：沉思之间前面，由我来守。只要我还在，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去到你面前。

　　沈夜：…………

　　华月：我想这一生，我们大约不会再见了……如果我只是恨你，那该多好。

　　瞳：不好意思。早知她要来，我该避开的。

　　瞳：……你还好么？

　　沈夜：……瞳，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瞳：你很强大。

　　沈夜：是吗……

　　沈夜：可是，如果我真的很强……为什么我却对小曦的病束手无策？

　　沈夜：为什么我只能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然后眼睁睁看着世上最爱我的人——为我赴死？

　　瞳：……逆天行事，岂无果报？

　　沈夜：这么说，一切都是命运？是命中注定？

　　瞳：天意从来高难问。

　　沈夜：是啊，天威难测。再不甘心，一想到还有天意这回事，便也不得不放手。

　　沈夜：天意……呵。我常常问自己，读过那么多书，最后能记住几成？学那么多术法，最后能用上多少？救那么多族人，最后能在我身边的，又有几人？

　　沈夜：这茫茫浮世，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事一物，真正为我所有、为我掌控？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人，和我心意相通、生死与共，永不离弃？

　　瞳：你想要的太多了。

　　沈夜：对，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本不该有所奢望才是。

　　瞳：罪孽深重？

　　瞳：……哦，我明白了。矩木枝那一点事，你居然如此挂念？

　　瞳：杀死下界那些人的，并不是你，而是他们自己的情绪与欲念。非要怪的话，也该怪砺罂、神农和伏羲，第四个才轮到你。

　　沈夜：唉……你看看你，怎么偏偏就生了病？今天若大祭司是你，我们彼此省去多少烦恼？

　　瞳：你也病着，不是照样做得很好？

　　沈夜：……你知道？

　　瞳：嗯。

　　沈夜：何时知道的？

　　瞳：谢衣走后。

　　瞳：……不过，现在想来，在收他为徒的时候，你就已经病了吧？要不然，何必那么早就寻觅继任人选？

　　沈夜：………………

　　沈夜：你这个人，总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瞳：大祭司过奖了。

　　沈夜：……当年，我和小曦都隐约有了病状，我症状轻微，小曦略重些。父亲为了尝试用神血救治同样患病的沧溟，就让我们——

　　瞳：你们进矩木的事，生灭厅里有文书记载，我看过。

　　沈夜：……是么？那些东西，只有生灭厅正副主事能看。是怎么记的？

　　瞳：前任大祭司的手札中说，你们接触神血之后，虽受苦楚，且小曦有些异状，但病症却已痊愈。

　　瞳：而你意外获得部分神血之力护持，想必余生都不会再染上病症。因此，虽然你并不适合，但之后他仍会将你作为下一任大祭司训养。

　　沈夜：……原来是这个原因。

　　沈夜：可惜，他还是算错了……只不过，神血毕竟是神血，百余年过去，也就近几年，病状进展略微快些。

　　瞳：……我抱病多年，很明白这其中的痛楚煎熬。你不必掩饰。

　　沈夜：你当真明白？……同神血灼烧相比，这一点痛楚可算得上仁慈了。

　　瞳：…………

　　沈夜：对了，说起来——初七呢？那几个小毛孩去了你的地方，他是不是和他们一起？

　　瞳：……不，他们一行只有四人。

　　瞳：肉傀儡身上都有子母蛊。子母蛊的特性之一便是，母蛊若死，很快子蛊就也将死去。我那里初七的子蛊，已经——

　　沈夜：我明白了。

　　瞳：……

　　沈夜：……你腿脚不便，不要久立。早些去吧，保重。

　　瞳：是，属下的领地，属下自会尽心打理。

　　沈夜：……你为何也不愿去龙兵屿？

　　瞳：我的理由和你一样。

　　沈夜：………………

　　沈夜：得友如你，是我三生有幸。

　　？？：哥哥……哥哥，你在么？

　　沈夜：小曦？你总算睡醒了？

　　沈曦：……咦，哥哥，你在和瞳叔叔说事情吗？那小曦不打扰你们，小曦到里面去。

　　沈夜：不必了。小曦，过来，陪哥哥一会儿。

　　沈曦：哥哥要小曦陪吗？好呀，小曦唱歌给哥哥听～

　　沈夜：小曦最乖了。来，跟瞳叔叔说再见。

　　沈曦：瞳叔叔再见，下次来找小曦玩呀～

　　瞳：嗯，若有机会，属下一定会来。

　　沈夜：去吧，自己多加小心，有缘再会。

　　瞳：有缘再会。

　　沈曦：……哥哥，你不想瞳叔叔走吗？你怎么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

　　沈夜：…………

　　沈夜：小曦，我们生活的这个流月城，就快要彻底坏掉了。很快，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化成灰烬，随风散去。

　　沈曦：真、真的吗？发生什么事情了呀？

　　沈夜：……万物皆有定时。就像一只大鸟，飞得再高，也总会有老了飞不动的时候。

　　沈曦：唔……那，那怎么办呢？我们是不是不能再住在这边了？

　　沈夜：嗯。如果再留在这里，那就会死。小曦是要去下界，还是想留下？

　　沈曦：……“死”……就是和神女姐姐一样吗？

　　沈夜：对。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什么都没有了，永远永远也再不会醒来。

　　沈曦：……

　　沈曦：小曦还是不大懂……但是，哥哥去哪，小曦就去哪。小曦不要离开哥哥，一时一刻也不要。

　　沈夜：…………

　　沈夜：好。哥哥和你一起。

　　青年天罡甲：秦百将，你看！这些人也是一样，死了就变成灰！

　　青年天罡乙：对对！而且这些人力大无穷，受伤也不会退缩——照这样打下去，我们恐怕损失惨重哪！

　　秦炀：……他们受魔气侵蚀，神智尽丧，不能以常理度量。

　　秦炀：——？！

　　秦炀：（发生了什么？！为何身体……无法动作？！）

　　秦炀：（……简直就像是……一切静止了一般！是这人施的术法？！）

　　瞳：流月城必定灭亡。如若爱惜性命，就立刻退走。

　　秦炀：（什么？！这人是谁？流月城祭司？！）

　　瞳：我是流月城七杀祭司，位次仅在大祭司之下。信或不信，悉听尊便。

　　青年天罡乙：……刚才，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像有团影子，从这里飘过去了？

　　青年天罡甲：对，对！我好像也看到了！

　　秦炀：……！

　　秦炀：（原来如此。灵力相差太过悬殊，对方能随意干扰我方五感……）

　　秦炀：（那人的修为，实在骇人听闻……而他在这流月城中，竟只能屈居次席？）

　　青年天罡甲：秦百将，好像有些蹊跷！咱们还按先前计划行事？

　　秦炀：……不可。我只当我们已足够谨慎，却不料——仍是太轻敌了。

　　秦炀：传令下去，所有人集合一处，互为犄角，缓缓推进。还有，点燃驱魔香，削弱那些魔化人的行动能力。

　　青年天罡甲：得令！

　　秦炀：（闻人师妹……）

　　阿阮：糟了……！

　　夏夷则：不妙……前方突然出现一股灵力，而且异常强大。

　　闻人羽：是沈夜来了？是他吗？！

　　夏夷则：不是，这股灵力十分陌生……不过无论如何，来者至少也是名高阶祭司。

　　乐无异：别担心，被咱们遇上了，总比被你师兄他们遇上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过去看看。

　　闻人羽：……对方有意示威，想来我们轻易也走不脱。先打个照面，再伺机行事吧？我觉得，既然他不是沈夜，那还是不要硬拼为好。

　　夏夷则：正有此意。

　　乐无异：那就这么办。仙女妹妹，准备好解毒祛邪的术法，看这儿的情形，这人恐怕不简单。

　　阿阮：嗯，我知道了～

　　闻人羽：……！

　　乐无异：怎么了，闻人？

　　闻人羽：那、那是……

　　闻人羽：……师父？是你吗，师父？！

　　乐无异：什么？！沈夜不是说，你师父已经——！

　　闻人羽：太、太好了，师父，你还活着！

　　闻人羽：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师父，你回头看我一眼啊！

　　夏夷则：等一下。

　　夏夷则：阿阮，我没有察觉到幻术的气息。你呢？

　　阿阮：我也没有……可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夏夷则：……

　　？？：嗷——！

　　闻人羽：师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乐无异：闻人，危险！

　　闻人羽：——！

　　？？：嗬……嗬嗬…………

　　乐无异：闻人，他真是你师父？！你确定？

　　闻人羽：……

　　闻人羽：刚才他的招式，你不觉得眼熟？这一招，是他当年亲手传给我的啊！

　　夏夷则：装神弄鬼，出来！

　　【阿阮：那、那里有人？可是那个方向明明没有人的气息呀！】

　　夏夷则：……！

　　瞳：很好……这么快就察觉了我是如何操控十一，反应速度相当不错。

　　夏夷则：……你是什么人？

　　瞳：我是流月城七杀祭司、生灭厅掌事，他们叫我瞳。

　　【乐无异：……瞳！原来你就是那个“瞳”！】

　　【阿阮：小叶子，你们认得他？】

　　【乐无异：不，不认识。但是沈夜说过，闻人的师父被抓住之后，被送到了一个叫瞳的人那里——是你把他变成这样的？】

　　闻人羽：你这妖人——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瞳：原来十一是你师父？实在抱歉，早知如此，我选十二出战才是。】

　　【阿阮：谁要你假惺惺呀！你们都一样，都是坏蛋！】

　　【瞳：呵～不过，你们能由此因祸得福也未可知——人类魔化之后，行动力、灵力，包括某些天赋异能，均会有所增强。】

　　【瞳：至于究竟强化几许～你们恰好能以他为据，推算一二。】

　　【闻人羽：混账！】

　　瞳：呵……

　　闻人羽：怎么回事？他去了哪里？！

　　瞳：在这里。

　　闻人羽：——！

　　乐无异：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夏夷则：不，他没有动……从一开始，他就在那里。

　　乐无异：什么？那刚才的是——？！

　　瞳：那是幻蛊，一种介于幻术与蛊术之间的东西。

　　闻人羽：蛊术？……对了，大家小心，雩风曾经说过，这人身体里养着许多毒蛊……！

　　瞳：呵呵……这位姑娘，实不相瞒，我的腿脚不大方便，而蛊术大多需要近身施展——你猜，我会不会用蛊虫招待你们呢？

　　乐无异：……等等，你的双腿和左手……是偃甲？！

　　瞳：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我们烈山部自古以来，便久受疾患困扰。

　　瞳：因为患病，我身体的许多部分都已溃烂，只能切除后代以偃甲。

　　阿阮：……那不是很痛苦吗？你已经很厉害了，可是连你都——你们的这种病，真的有这么可怕？

　　瞳：……

　　瞳：若非行动不便，本该由我亲自迎战你们，实在可惜……

　　瞳：对了，提醒你们一句，若是因为顾忌十一而不尽全力，那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十一：喝——啊——！

　　闻人羽：等一下！你还没有说清，你对师父做了什么？！

　　瞳：呵，这究竟有什么难懂？

　　瞳：当初大祭司让我问他几句话，问完之后，我看他资质尚可，就将他做成了第十一号活傀儡——如何，我的解释，你可满意？

　　闻人羽：……也就是说，师父他心里，还是明白的？

　　瞳：这个～对你来说，这很重要？

　　乐无异：……闻人，别上当，他巴不得我们束手束脚！

　　闻人羽：我明白，但是——我一路走到今天，就是为了师父！

　　【闻人羽：现在他还活着，就站在我面前——我怎么能不管他？！】

　　十一：……

　　【瞳：事已至此，尚能不离不弃，这番情意当真令人动容。】

　　【瞳：可惜立场所限，我也是爱莫能助。不过，念在你们师徒情深，你们和十一之中，我可以放一方安全离开。】

　　【闻人羽：你的意思是……师父的情状并非不可逆转？】

　　【瞳：或许吧。怎样，要不要赌赌看？】

　　【夏夷则：……这很可能是个陷阱，闻人，你当真要试？】

　　【阿阮：那是闻人姐姐的师父呀，不试试怎么行？】

　　【乐无异：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死去，却什么也不能做……那种滋味太难受了。赌一把，好过将来后悔。】

　　【闻人羽：谢谢大家……谢谢。】

　　闻人羽：不管他动了什么手脚，我们先把师父打晕，然后送去师兄那里。剩下的，全都交给老天。

　　【瞳：是吗？那我们不妨看看，天意究竟站在哪一边

　　瞳：好了，开始吧。记住，你们和十一之中，必有一方会死，不要心存侥幸。

　　闻人羽：不劳你费心。这笔账，我会好好跟你算的！

　　瞳：很好，我期待着。

　　闻人羽：……成功了！

　　乐无异：啊哈！看来，老天还是帮我们的嘛！

　　瞳：是吗？

　　阿阮：怎、怎么回事呀！他明明已经被我们打晕了！

　　闻人羽：怎么会这样……！已经昏迷的人，怎么会再爬起来？！这是什么妖法？

　　瞳：妖法？这猜测未免也太缺乏美感……

　　瞳：你们或许不知道，人的七情六欲、行为举动，都是由这里控制的。而十一的这里，塞满了听我号令行事的蛊虫。

　　乐无异：……什么，你居然能用蛊虫——直接操控人的行动？！

　　乐无异：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瞳：怎么做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到了。你们打晕他又如何？无论清醒与否，他都同样是我的提线人偶。

　　闻人羽：果然是流月城的一贯手段！践踏生灵、玩弄人心，简直卑劣至极！

　　瞳：人心？你说的，是这里跳动的东西吗？

　　瞳：那我要告诉你，人的心，只不过是个肉块而已。你们所谓的正义、尊严、善恶、爱以及恨，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瞳：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我切开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闻人羽：……那又怎样？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难道就全都是假的？

　　瞳：我说得这么清楚了，你们还是不懂？

　　瞳：看不到的东西，就无法把握。我只是尽量把握住能够把握的事物，至于虚无的那部分，我看不见，也不在意。

　　乐无异：………………

　　乐无异：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有毛病……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能把“损人利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瞳：“损人利己”？呵……我们烈山部是天地间最早诞生的那一批人类，善驭灵气、寿数长久，与如今的所谓“人”相去悬殊。

　　瞳：在我们眼中，你们充其量是些会说话的兽类，还谈不上“人”。

　　闻人羽：……胡说！你们有家人亲友，我们一样也有；你们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