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会难过，我们也一样会啊！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

　　瞳：猪牛马羊也一样有父母兄弟，一样有喜怒哀乐。你们可曾体恤过它们？

　　闻人羽：这……！人和牲畜，怎么是一回事？

　　瞳：人和牲畜，本来就是一回事。

　　瞳：上古时气候与今大不相同，奇珍异兽遍布九州，反倒是人数量稀少。后来天柱倾塌，气候陡变，异兽灭绝，人界才渐渐被人主宰。

　　瞳：这世间，从来不是靠正义就能生存下去，甚至仅仅实力强大也还是不够。非要说的话，想活下来，必须足够合适才行。

　　乐无异：所以弱者就该死？！

　　瞳：万物天生天杀，弱肉强食，谁曾说过半个不字？如今我烈山部为求生存，杀几个下界的人，究竟有何不可？

　　乐无异：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们杀猪不成反被猪拱了，所以心里很委屈？

　　阿阮：噗嗤！哈哈，猪拱了～

　　瞳：……

　　瞳：差不多吧。

　　夏夷则：……乐兄，莫要拿我们比……那什么。

　　乐无异：呃，一时嘴快，不好意思……

　　闻人羽：唉……

　　乐无异：喂，瞳祭司，抱歉啊，听完你的话，我愈发觉得，你们这种人，还是少一些的好。

　　瞳：呵，彼此彼此。

　　瞳：十一，去待命吧。这几个人与谢衣有些渊源，我要亲自动手。

　　十一：嘎……哈……

　　闻人羽：（师父，你……真的已经彻底被蛊虫控制了吗？）

　　闻人羽：……！

　　乐无异：你认识我师——你认识谢衣谢伯伯？

　　瞳：嗯。

　　【乐无异：……那你也认识初七？】

　　【瞳：嗯。】

　　瞳：初七也是我做的，他是第七号。

　　乐无异：…………

　　乐无异：很好。你很好！

　　瞳：我与谢衣也算故人一场。听说你算是他的徒弟，看在他份上，我会尽量让你们少些痛苦。

　　阿阮：……这个灵力好强！小叶子，快退后！

　　乐无异：我有剑心，你们到我身后来，快！

　　阿阮：笨蛋小叶子，这个不是法术，剑心挡不住的！

　　十一：嘎——！

　　阿阮：……闻人姐姐……你为什么……？

　　闻人羽：………………

　　瞳：呃……你……怎会……

　　乐无异：闻人，你……你为什么出手……？你为什么要……！

　　？？：嘿……我家小羽最听话不过了，她出手，自然是奉了老子的指示……

　　程廷钧：小羽啊……你可算来啦？为师等你等得呦……花都快谢了……

　　闻人羽：……师父……！

　　程廷钧：握拳待命……三指为师先行……二指二徒弟冲刺……嘿嘿……小时候教你的，你还没忘，不错……！

　　闻人羽：阮妹妹，救我师父！求求你，救救他！

　　阿阮：啊？啊……好！

　　阿阮：……不行，他身体里都是虫子，灵力一过去就被吞掉了，根本来不及生效……这怎么办呀？！

　　闻人羽：……

　　闻人羽：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程廷钧：嘿嘿，你不晓得……这妖人厉害得紧，天生便有一只血红妖瞳……他生下来一睁眼，爹娘就全成了石像……

　　乐无异：变成石像？他那只眼睛……能把人变成石头？

　　程廷钧：嘿……只要与他那妖瞳对视，灵力又不及他，那要么石化，要么就彻底化灰散去……

　　程廷钧：老子要不挡着，你们这些小娃娃……可不就遭殃了……？

　　闻人羽：……师父……我找了很久，走过许多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闻人羽：可是……！如果早知道见面之后，会是我亲手杀了你！那我宁可永远、永远找下去啊……！

　　程廷钧：…………

　　程廷钧：委屈你啦，小羽……两方对垒，难免死伤，何况老子已经是这个模样……由你来，也是件好事嘛……

　　闻人羽：……弟子无能！要是我能早一些找到师父……要是能早一点的话……！

　　程廷钧：说什么傻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天罡从来不论“要是”。

　　程廷钧：不过，这一回，能干干脆脆听从为师的指示……小羽，你能出师啦。令则行，禁则止，这才是……咱们天罡的本分……

　　闻人羽：……师父……

　　程廷钧：嘿，可惜来的不是小秦子……要不然，老子还能有口好酒送行……

　　瞳：……为什么……

　　瞳：这不可能……你全身遍布牵线蛊，怎么可能挣脱蛊主控制……这怎么……可能……

　　程廷钧：嘿……有什么……不可能……

　　程廷钧：这世间生灵之所以宝贵……便是因为，它们有太多的出人意料……若能事事被你料定，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瞳：…………

　　瞳：原来……如此。

　　程廷钧：小羽啊，师父只能陪你到这啦……往后要好好的，知道吧？要好好的……

　　闻人羽：……师父你说什么啊！我这就送你去师兄那里，一定能治好你的！我保证！

　　程廷钧：别哭，你是天罡……好吧，这回就算了，可往后……就不准再哭鼻子啦……

　　乐无异：……老伯，你走好……我们会照顾好闻人的，放心。

　　夏夷则：……

　　夏夷则：离心何以赠，唯有玉壶冰。前辈一路缓行，晚辈唐突，聊为相送。

　　夏夷则：伤及心脉，他活不成了。

　　闻人羽：……那我们走吧。我天罡军中，不对已无抵抗之力者出手。

　　阿阮：可是，闻人姐姐……

　　闻人羽：……走吧。再逗留下去，我怕我会克制不住。

　　乐无异：……

　　乐无异：好，咱们走。

　　？？：……瞳大人？瞳大人，您听到了吗？

　　瞳：…………

　　瞳：十二？……手放下。

　　十二：呃，是。

　　十二：禀告大人，那些人已经走了。属下按照您的指示，未曾拦阻。

　　瞳：哦……好。

　　十二：……您的伤势很重。是否立即唤醒凤凰蛊，令伤处血肉重生？

　　瞳：……

　　瞳：不必。我的使命已经达成……你也可以走了，立即离开流月城。

　　十二：呃？可是，属下——

　　瞳：你若再不走……过段时日，龙兵屿方面就会宣布，今日留在流月城的所有人，都是暗杀沧溟城主、矫城主之令媾和心魔的逆贼……

　　瞳：到那时候，中原修仙势力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们也不可能再回龙兵屿……天下之大，却再无你们立足之地……

　　十二：……什么？！难道……龙兵屿的人背叛了大祭司？！

　　瞳：不……这是大祭司的命令。

　　十二：……为什么？大祭司究竟想做什么？！

　　瞳：……呵……到了这个地步，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瞳：否则……中原修仙势力怎能善罢甘休，龙兵屿的族人们又怎能安居乐业……那这百余年来的惨烈牺牲，岂非全都……毫无意义……？

　　十二：…………

　　十二：属下想留在大人身边。是大人创造了属下，属下自然也该与大人同生共死。

　　瞳：……傀儡就该有傀儡的自觉，不要自作主张。

　　十二：……可是，属下……

　　瞳：去吧，去替我们看看那广袤河山……我造出你，给你一双世间最明亮的眼睛……别让我的心血白费……

　　十二：……

　　十二：是。属下领命。

　　谢衣：……我以为你能明白。瞳，你平日对什么都看得透彻，为什么这一次，却不肯去劝劝师父？

　　瞳：……为什么要劝？

　　谢衣：杀伤无数下界黎民，交换离开流月城的一线机会——你们是全都疯了不成？！

　　瞳：…………

　　瞳：砺罂已附上矩木，覆水难收。你有别的办法？

　　谢衣：如今通过引爆五色石，已能暂时动摇伏羲结界。可惜对于族人来说，地面浊气还是过于浓郁，难以承受。此事我暂时还想不到解决之法。

　　谢衣：但若只是驱除心魔……我有个打算，可以一试。只是，此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瞳：……哦。

　　瞳：以目下情势，你最好不要妄动。等时机成熟，我会和华月一起，帮你前往下界。

　　谢衣：……！你为何知道我想去下界——？！

　　瞳：你们师徒形同反目，这有何难猜？

　　谢衣：……

　　瞳：华月说，留你在流月城，阿夜迟早要杀你。与其让阿夜难过，倒不如放你走。

　　谢衣：……那就多谢你们。

　　谢衣：不过，瞳……你真的认为，与心魔合作，烈山部就能生存下去？

　　瞳：……不。

　　瞳：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这个世界，早已经不再属于我们。就连那些比我们更强的部族，也都已绝灭殆尽……

　　瞳：盛极而衰、枯荣轮转，此乃天道。就算没有伏羲结界和心魔，这一切也不会有所不同。

　　谢衣：……你果然全都明白。那为何你还赞成铤而走险？

　　瞳：我们这些人……生于寒夜，也将无声无息灭亡于寒夜。就像上古遗留至今的幽魂，早已被时间长河抛弃，出生便注定了不幸……

　　瞳：然而即便如此，即便前方只有一线萤火般微弱的光芒……即便手脚溃烂、面目全非……也还是忍不住想亲眼看一看，那个或许充满光明的未来。

　　闻人羽：…………

　　【乐无异：……闻人，你还好吗？】

　　【闻人羽：我总觉得，这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一个……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梦……】

　　【阿阮：……要不然，闻人姐姐，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闻人羽：我没事的，别担心。来之前我就知道，想打赢这一仗，一定会付出很大代价……只是没料到……】

　　【阿阮：……闻人姐姐……】

　　【闻人羽：我们还是快些走，这一场胜得侥幸，接下来恐怕不会再……】

　　【闻人羽：……总之，大家小心。】

　　乐无异：闻人，大家都在这儿……你师父一定也在天上看着我们。

　　闻人羽：……所以我们一定要赢。绝对不能让我师父、谢前辈，还有朗德和捐毒那些人……全都白白死掉。

　　夏夷则：你们看，那边的建筑恢宏雄伟，想必是一处重要所在。

　　闻人羽：嗯，说不定沈夜就在那里。我们过去看看。

　　阿阮：刚才那边有声音，你们听到没有呀？

　　乐无异：嗯，好像是什么东西塌了——对了，秦百将他们，应该就在那个方向吧？

　　闻人羽：……秦师兄……

　　夏夷则：我们这一路防守薄弱，只怕他们那边战况激烈。但愿一切顺利才好。

　　闻人羽：师兄谨慎细致，一定不会有事的。倒是我们这儿……

　　闻人羽：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这边干净得很，一定不久前还有人居住。可是眼下这些人去了哪里？

　　乐无异：对，我也发现了……最奇怪的是，他们柜子里大多是空的。难道他们搬走了？

　　闻人羽：这么多人，能搬去哪里？这流月城中，哪有安置这么多人的——

　　闻人羽：难道，他们去了地面？！

　　夏夷则：只怕是了……流月城能建起无厌伽蓝，为何不能有其他据点？

　　乐无异：糟糕……看来今天的事，只怕全在沈夜预料之中。

　　阿阮：咦？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么？

　　乐无异：这不难猜，我们拿到剑心，就一定会来找他算账。

　　乐无异：照这么看，他们一定早有防备。咱们快走，时间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阴谋……

　　闻人羽：……

　　阿阮：嗯，那咱们赶紧去找他！只要打败他，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夏夷则：……但愿如此。

　　闻人羽：大家小心，前面有人。来者不善，我们做好准备。

　　夏夷则：……这琴声，还有灵力……是在捐毒见过的那位女祭司？

　　乐无异：她很难缠！大家做好准备！

　　乐无异：唔，差不多了……咱们上吧。

　　闻人羽：……一旦开战，你用偃甲吸引她注意力，阮妹妹在外围支援，我和夷则主攻。大家优先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夏夷则：可。

　　阿阮：嗯，知道了。

　　阿阮：…………

　　闻人羽：阮妹妹，快来，落单就不好了。

　　阿阮：……哎，我这就来。

　　华月：……

　　华月：在下廉贞祭司华月。多日不见，几位别来无恙。

　　乐无异：……托你们的福，我们都还活着。

　　华月：几位都是聪明人，我不妨直说。如果你们交出昭明剑心，我可以放你们活着离去。

　　阿阮：……可是……

　　阿阮：为什么我们非打不可呀？你的琴声里，根本没有杀意和怨恨……你也不想和我们打架的，对不对？

　　闻人羽：……阮妹妹？

　　阿阮：我是认真的。琴为心声，她的琴声里有种很温柔、又很孤独的感觉……

　　阿阮：我觉得，会弹出这种曲子的，应该不会是坏人才对。

　　华月：好和坏、善和恶，本就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泾渭分明。

　　华月：归根结底，我们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活下去何错之有？

　　乐无异：……小时候，我偷看老爹的书，其中有一句话，我至今都还记得。

　　乐无异：那句话是……“众生虽苦，还望诸恶莫作”。

　　华月：诸恶莫作……？

　　华月：只可惜……我有绝对不能让步的理由。

　　阿阮：……果然还是……不行么？

　　华月：只要走进那个法阵，你们就能到达矩木核心。大祭司和心魔都在那里。

　　乐无异：……也就是说，只有打败你，才能见到沈夜？

　　华月：这是离他最近的地方。所以，这里由我来守。

　　乐无异：……那种无论如何都想保护某个人的心情，我明白。但是，这当真值得？

　　华月：哦～你明白？

　　华月：对了，你们应该见过十一了吧？

　　闻人羽：——！

　　乐无异：不准提起闻人师父！

　　华月：怎么？那又不是你师父——与你何干？

　　闻人羽：住口！将活生生的人做成兵器，这么残忍的事，也只有你们做得出来！

　　华月：……姑娘可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闻人羽：……“华月”……？

　　夏夷则：华月是指一月。一月时节更新、万物待苏，故名“华”。

　　华月：不错。所以，在成为“华月”之前，我的名字是——“一”。

　　乐无异：初七、十一、十二……一……难道？！

　　华月：流月城的第一个活傀儡，就是我。

　　乐无异：什么！

　　闻人羽：…………

　　华月：当年，前任大祭司为了给儿子找个玩伴，就挑了一个平民家的孩子，抽去记忆、改换容貌、重新抚养，塑造成最适合他儿子的模样。

　　华月：所以我没有家人，也没有过往……这茫茫人世何其广阔，然而除了阿夜，我什么都没有。

　　乐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