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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三 集
13 一一 1 日 内 小洋房
一群人围着，有巡捕有附近的居民。
巡捕乙：让开让开，神探铁公子来了！
众人分开，让铁林进来。
铁林：不要瞎讲神探。
巡捕乙：这一年你破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案子，法总都晓得了。
铁林：没准这个案子我就破不出。
巡捕乙：你破不出没人破得出了。
中年男人：巡捕弟弟来了，神探是伐？神探好啊！
铁林：好在哪里！
中年男人躲开铁林的目光：快点把杀我老婆的凶手找出来，租界里面介不太 平还叫人怎么过日子！
铁林：先不要说租界乱，老婆叫人杀了你还有心情过日子？说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下班回来，邻居老鲁问我借东西，我们两个开门进来，我老婆就倒在哪里，啊哎哪个强盗天杀的抢东西就抢，还杀人，老婆啊——！
墙上有溅血，两种不一样的擦痕。
后门的插销装得很靠上，靠着插销的那块玻璃格子被打破了。
中年男人礼帽沿上有滴过煤油的痕迹。
铁林个子高，鼻子正好在中年男人的帽沿处，他凑过去闻了闻。
铁林：辛苦跑一趟，叫金哥把租界几个烟馆管事的都找来。
巡捕乙：现在叫？
铁林：告诉金哥就好。
巡捕乙跑开，中年男人的脸色有点变。
铁林：你老婆个子很高？
中年男人：啊？是是。
邻居：真是神探！都没看见人就晓得个子高，我们弄堂都叫她竹竿儿。
铁林：你碰到他借东西，他是往外走还是往里走？
中年男人：我刚刚下班，想起桂花粉没有买，原本要再到弄堂口小店买的。
邻居：是是，老鲁公文包都拿在手里没回家。
铁林：坐坐，有茶叶伐？泡一杯来喝喝。
中年男人：哪里还有心思喝茶……
铁林：你没心思我有，帮你抓杀老婆的人，连杯茶都不泡。
13 一一 2 日 内 渔阳弄赌档
金哥正和一个黑市掮客土宝聊天。
土宝：现在市面上西药比金子还要贵，拿小黄鱼换西药，还不如拿西药换小黄鱼。
金哥：土宝你不要乱讲。
土宝：同别人乱讲同金哥也不敢，现在法租界你跺一只脚大家都心惊胆颤。
金哥：不要急触我霉头，叫七哥听见不好。
土宝：上礼拜二我倒手六箱盘尼西林到黑市上，你晓得多少钞票？ 土宝竖起三根手指。
金哥：……真的！
巡捕乙跑进来：金哥，铁公子叫你把租界里面几个烟馆的管事都叫到贝当路上去。
金哥：现在？
巡捕乙：铁公子等在那里。
金哥：金刚！叫人，都带上！土宝，晚上我请客，好好说说西药的事情。
土宝：你手上有货？
金哥：晚上见！
土宝：啥事体，火急火急的要打仗？
13 一一 3 日 内 小洋房
铁林悠然地喝茶，眼睛盯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吃香烟伐？我去给你买两根
铁林：你不问问我在想什么？
中年男人：巡捕弟弟脑子里面一定在想破案的事情。
铁林：对，你在想你老婆个子高，所以后门的插销装得这么高。
中年男人：房子租来以后特意移上去的。
铁林：进来抢东西的强盗怎么会知道？
中年男人：啊？
铁林：强盗只从外头打破一块玻璃，他刚刚好晓得插销装在那块玻璃后面。
中年男人不自然地：咦……
铁林：家里有煤油灯吗？
中年男人：没有。
铁林：我看了半天也没有。
中年男人：问这个做啥？
铁林：你帽子和袖口有煤油，好几个地方有不是碰巧弄上去的，烟馆里面烧 烟泡才用煤油……对伐？
中年男人：……
铁林：吃烟把家底都吃光了，你老婆一点都不晓得。
中年男人汗如雨下。
13 一一 4 日 内 各处烟馆
金刚领着一伙人冲进去：管事的！金哥有事叫走一趟！
庄家领着一伙人冲进去：谁管事，金哥有急事，快点走！
金哥进来。
管事的迎出来：哎哟！金哥从来不到这里来的？
金哥：去一趟贝当路，我兄弟铁林在办事！
管事：马上去！
金哥：打电话把你熟的不熟的烟馆管事都叫过去。
管事：……
金哥：就说是我有事，不要太慢，太慢大家都不开心的。
管事：我马上叫，谁都要给金哥面子的。
金哥：是给七哥面子。
13 一一 5 日 内 小洋房
铁林：再加一杯水，茶叶倒是不错。
中年男人：没热水了，我到外面要一壶。
铁林：站住，不要跑啊。
中年男人：我跑到哪里去，我跑做啥？
铁林：人又不是你杀的，你最多不过是雇凶杀人。
中年男人手上的水壶当啷落地：巡捕弟弟不好乱讲的。
铁林：不要叫弟弟，客气也不是这样客气的。
我再问一次，你是和邻居开门 进来才看见老婆死的？
中年男人：是，有证人的。
铁林将中年男人拖到墙上那块血迹边：给你讲一讲，一般人我是不讲的。
中年男人抖着：讲啥？
铁林：我跟我大哥学了一年多，才看得出这些花样，讲出来你不服我不姓铁。看牢，看这里！
铁林将中年男人的脸摆在那块血迹上： 你老婆的血。
中年男人：是是……
铁林：看到这两个擦痕没有？这个擦痕是你买通的强盗杀完人从前门出去时 候肩膀擦到的，血迹刚上墙还没凝固，所以擦成这个样子。这个擦痕是你回家看 到老婆死了，出门时候擦的，血在墙上己经半凝固，所以擦成这个样子，把肩膀 转过来看一看？
铁林强行转过中年男人的右肩膀，相应的地方果然有血迹。
铁林：你要说己经回过家看见老婆死在地上再出去门叫人，我还相信你，怎么好随随便便撒谎说没回过家呢？
中年男人：……那要是我和邻居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擦到的呢？
铁林：猪脑子啊你？就算倒着走路用右肩膀擦到墙上，那擦痕也是向里不是向外的！你现在用手摸摸，血还擦不擦得开，都结干了除非用水洗。
中年男人：我没杀老婆，我没杀老婆，我怎么会杀我老婆。
铁林：我觉得也不会。
中年男人：巡捕弟……巡捕神探你要弄灵清啊！
铁林：差不多是你抽土烟亏空了，家里老婆管钞票不敢开口，叫烟馆里认识 的人扮成强盗熟门熟路到家里偷值钱的东西还烟债。来的人碰到你老婆，你老婆 平时脾气比较凶是不是？
中年男人：是……
铁林：她不肯放强盗走，强盗只好杀人，不是你杀的，和你杀的也差不多。 等下人一来都灵清了。
中年男人：……谁来？
铁林：法租这一圈烟馆的管事，叫他们认认人，再把你在烟馆里认识的人说
一说都晓得了。来了，倒是蛮快。
铁林起身出去，中年男人软了。
13 一一 6 日 外 小洋房前
金哥：人都到了。
铁林：叫他们一个一个进去认人，弄清楚常去谁的烟馆，再把他在烟馆认识的人找来。
金哥：听到没有？一个一个进去。
巡捕乙：铁公子，又断清了？
铁林：雇凶杀人，自己差不多都认了。
巡捕乙：太神了你。
铁林：小意思，快进去交给你了。
巡捕乙颠进去。
铁林拉着金哥到一边：哥，场面这么大？
金哥：你要办事场面越大越好，听老料说上面快升你做麦兰的头了。
铁林：我无所谓。
金哥：你不要风光我要的，我兄弟做捕头跟我做捕头一样。
铁林：我去找天哥。
金哥：做啥？又去讲案子，破都破了再跟他讲还有什么用，他又不想听。
铁林：他嘴上不愿意其实来得个愿意听，我破不出他听完说两句扭头就破了，破出来说给他听听，以后我好晓得有啥要改的地方。
金哥：哎，天哥那批药朋友还没有来拿？
铁林：……问这个做啥？
金哥：我每个月都要交库房租钱的。
铁林：天哥不是给钱了。
金哥：那些钱交交仓库租金倒是还有一两年。
铁林：你什么意思！
金哥：你看你看，明明我们俩是兄弟，每次一说起徐天你就跟我瞪眼睛。我就是问问。
铁林：不要问。
金哥：那过几天叫天哥出来吃餐饭，把田丹也叫上，好久没见面了。
铁林踢开自行车支架：我同他说。
13 一一 7 日 外 上海街道 黄包车上
铁林晃晃悠悠骑着车子。
他看到一辆黄包车拉着方长青的方嫂过去，铁林猛蹬几脚追上去，并排。
铁林：介巧，吃宴席去穿得介正式？
长青：铁巡捕，我们去看一个朋友？
铁林：田丹在店里？
长青：在，也快关门了。
铁林：我去看看她。
长青：好好。
铁林蹬了一脚，对车夫：不许敲竹杠听到伐？我朋友！
车夫：晓得了！
铁林一个大拐弯消失。
方嫂：倒是个简简单单的人，田丹两个朋友还都不错。
长青：没有简单的人。
13 一一 8 日 外 药店后小巷子
田丹关好后门出来，往巷子外面走。
铁林的自行车停到巷子口。
田丹：铁林。
铁林：到你们家吃饭。
田丹：徐天家，哪里是我的家。
铁林：还不是一回事，上车，我载你走。
田丹坐上自行车后座：铁伯伯的药。
铁林：还是你记得牢。
13 一一 9 日 外 上海街道
铁林载着田丹飞驰。
田丹：你慢一点。
铁林：想早点回去看天哥。
田丹：不要瞎讲，听到没有？到家里不要瞎讲！
铁林：我瞎讲都要讲累了，你们俩个到底什么时候办喜事。
田丹：……他不来跟我说，总不好我反过来去跟他提。
铁林：你说啥？
田丹：不说了！
铁林：等下我叫他向你提。
田丹：听到了还装没听到，你不许同他讲啊！
铁林：啊？做啥？
一辆小汽车驰过，车窗摇下来。
柳如丝在车里，她看着铁林笑着和田丹远去。
13 一一 10 日 车内 上海街道
七哥：把窗户关上。
柳如丝：我要过生日了。
七哥：过就过，哪年不过。
柳如丝：今年我想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面过。
七哥：你生日正好仙乐斯有由头，头牌歌星过生日，场子票都贵一倍。
柳如丝：我又没有卖给仙乐斯。
七哥：没有仙乐斯哪有你今天。
柳如丝：我想一个人在家里面过。
七哥：把窗户关上！
13 一一 11 日 外 同福里
老马在绘声绘色地讲：……我刚好在银行里面套股票，襄理同熟咯，老早以 前一起在跑马场里面小赌赌，砰地一声像放炮仗一样，我还没有想清楚，银行里 面哪里好放炮仗的？又是砰砰砰好几声，子弹擦我眉毛飞过去，看到没有，我眉 毛尖尖都叫子弹烫焦了，小翠胆子小，哇一声扑到我胸口上……
陆宝荣：老马吹牛皮就牛皮，不要把小翠也吹进去，她跑到银行去做啥？
老马：小翠，你来说说我有没有吹牛皮。
小翠晃过来：是打枪了，我和老马是在银行，我是扑到老马胸口上了，就一下下。
陆宝荣和小翠眼神相撞，火花四溅。
老马顾自往下说：听到没有？法租界越来越乱，炸弹打枪家常便饭一样，你们在弄堂里面不出去临世面哪里晓得……
陆宝荣：这种世面要临你自己一个人去临，也不要到这里说给我们听。
老马：你不听耳朵捂起来好了，别人要听咯。
众人散去：谁要听，心里慌饭都吃不下。
自行车铃声，铁林载着田丹冲进里弄，直停到徐家门口。
田丹不好意思地下来：小翠姐，陆师傅。
陆宝荣：弄堂里面不好骑车的，以为你是巡捕了不起啊！
铁林：吃错药了？跟我去一趟巡捕房。
陆宝荣瞬间就缩回去了，老马跟一边幸灾乐祸。
小翠白了老马一眼扭回去了。
13 一一 12 日 内 徐家前堂间
徐妈从厨房端菜出来：铁林来了！
铁林：来吃饭的，家里这么乱？
徐妈：徐天非要修楼梯，那步楼梯也确实该修了，不舍得花钱叫木匠，一个 在后面锯木头呢！
铁林：我到后面去。
田丹：徐姆妈我换好衣服就下来。
徐妈：噢。
13 一一 13 日 外 徐家后天井
徐天围着个围裙，又是锯子又是刨子鎯头钉子的，在跟一块木板较劲。
铁林：……天哥。
徐天：来了。
铁林：我刚刚破了一桩……
徐天：我不听。
铁林：己经破了，说给你听听，我知道你心里痒。
徐天：你不说我就不痒，要命，姆妈肯定把蒸的白鲞端出去了。
徐天撂下刨子跑进去。
铁林拿起锯子端详着要动手，徐天又跑回来。
徐天：不要动，取好的尺寸再锯就短了，又要重新找木头。
铁林放下锯子退到一边。
徐天：白鲞最好到盛饭的时候一起拿出来，多闷一些时间，饭里面才有香气，
一盘白鲞吃半个月，就是靠香气闷进去下饭。
铁林：天哥，你就这样过日子？天哥！
徐天：……要哪样过日子？
铁林指着徐天的扮相：你总不能一天到晚这样。
徐天：一天到晚这样一辈子最好。
铁林：一块木板长短都取好了，钉到楼梯上面就好了。
徐天：刨刨光，还要上桐油，哪里有介便当。
铁林：刨得再光也是田丹一个人踩来踩去，你哪天也搬上去住？
徐天：……铁林说多少回了，你不要操心这件事。
铁林：和田丹说的一样。
徐天：她说啥了！
铁林：你看你看，一说到她你就这样。
徐天；她说啥？
铁林：刚才我骑车带她回来，她说……
田丹出来：铁林！徐姆妈说好吃了。
铁林：……吃饭。
徐天：她说啥了？
铁林：就算这世上的事情你都不放到心上，田丹和徐姆妈总归在你心上吧？
徐天：她们俩最重要。
铁林：那就和田丹早点结婚，这件事你不开口，叫别人怎么她说？
徐天：……之前我和她说好的，搬来住就是邻居，我不能提。
铁林：都住一年了！
徐天：住十年也是一样，她不改主意我不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铁林：算我多事，噢，金哥问起那批药的事了，说要请我们俩吃饭。
徐天身子僵下来：他怎么说的？
铁林：除了徐姆妈和田丹，这件事也在你心上。
徐天：快说。
铁林：他就问你的朋友有没有来拿。
徐妈出来：吃饭了，到饭桌上也好说话的。
徐天：来了！到饭桌上啥也不要说，要么你就不要在这里吃。
13 一一 14 日 内 徐家前堂间
四个人对着吃饭。
徐妈：铁林你怎么光顾吃饭不说话。
铁林：他们两个不让我说话。
徐妈：胆子大了，你说徐姆妈听。
铁林：那我就说了！
徐天田丹神情各异。
铁林：田丹。
田丹：啊？
铁林：刚刚我看到药店方老板两个人做黄包车出去了。
田丹：……噢，他们好像是有事体要办。
铁林：看样子是到公共租界那边去。
田丹：我也不晓得，他们没有说。
铁林：天哥，我这样说话还好吧？
徐天：以后常过来吃饭。
铁林：我常过来我爸爸没人管了。
徐妈：叫老铁来打麻将！上次赢走钱就不来了，介小气好躲一辈子啊？
铁林：嘿嘿……
13 一一 15 日 外 一座大楼前
方嫂在道路一侧，找些零碎的事掩护行藏。
一堆人出来，其中有日本军人。
武藤被拥在中间，上车，离开。
13 一一 16 日 外 上海街道
武藤的车拐过来。
长青在街角看着。
路比较窄，武藤的车停下来。
下来一个日本人，将摊贩的筐子踢开。
车继续前行。
方嫂从街那头过来。
俩人互不相识的模样，各自在街道两侧行走，离开。
13 一一 17 夜 内 茶馆
土宝：金哥请客就喝茶啊？
金哥：请你吃肉你吃得下吗！
土宝：不敢吃，下次我请。
金哥：西药的行情，你没骗我？
土宝：就像股票一样，西药现在最贵，外头在打仗不要忘了。
金哥：……
土宝：金哥手里有？
金哥：有倒是有。
土宝：多少？
金哥：就怕你吃不动，不是一箱两箱。
土宝：我吃不动有人吃得动，我倒手买卖挣中间钱也不少。
金哥：你倒给谁？
土宝：说出来金哥不是自己卖了，哪里还有我的份。
金哥：这个话你也敢说。
土宝：做我们这行的也硬气，背后没有大哥靠不敢做。
金哥：那算白说，结账。
土宝：哎金哥，金哥和气生财不要生气。其实我晓得你有不便的地方，不好 出头做，对不对？要不然哪里有我们这路走黑市的人饭吃？刚才说硬气那种话是 开玩笑的，跟金哥说硬气不要想死了！
金哥：我也就是和你喝喝茶，晓得晓得行情，没有别的心思。
土宝：金哥不相信我了。这样好不好？让我看看货，出不出手不要提，我帮
你估估值多少钞票没坏处的。
金哥：……结账！
13 一一 18 夜 外 仓库前
金刚打开仓库门。
金哥拦住土宝：先说好，看归看不要到外头乱说。
土宝：我懂规矩，金哥带我看货就是相信我，价钱不会乱说的。
金哥：乱说我也晓得。
土宝：交到我手上放心，大家不吃亏，给你保证是上海难最好的钱价。
金哥：你在外面。
金刚：噢。
13 一一 19 夜 内 仓库
两人进来，打开灯。
库里堆了乱七八糟别的东西，到一个角落，金哥掀开帆布。
土宝看傻了：都是？上海哪里还有介许多西药？
金哥得意的样子。
土宝扒开一个箱子看了看，再看了看箱子，他脸色有些异样起来。
土宝开始找箱上的标签，每只箱子都撕了。
金哥：值多少？
土宝：三箱一根小黄鱼，自己算。
金哥也傻了。
土宝：这批货我吃不动。
金哥：……为啥？
土宝：去年法租界闹得沸沸扬扬，死了一个日本人，还死了仙乐斯的老八。
金哥看着他。
土宝：……金哥是七哥的人，肯定晓得，这批货就是那原来七哥那一批。
金哥：……你怎么看得出来。
土宝：我吃这碗饭的，连货头都看不出来早没命了。
金哥：算了！
土宝：肯定是算了，但是金哥话说清楚，你要是找别人卖不要把我牵进去。
金哥：今天你就当没来过。
土宝：问题是我来过了，也看到了，还是要和七哥说一声，以后我法租界的
生意还要靠七哥帮忙咯。
金哥：啥？
土宝：不管这批货卖不卖，我看到了就要和七哥说一声，免得以后把我牵进 去弄不清爽。
金哥：我找你来又不是卖货的。
土宝：不卖叫我看做啥，你肯定要卖，我肯定要说，相互理解啊，大家都是
一家人。
金哥懵了。
13 一一 20 夜 外 仓库前
土宝匆匆出来，离去。
金刚：走了，走介快做啥？
金哥阴着脸出来：……金刚，闯祸了。
金刚：啥人闯祸？
金哥：闯了三个人的祸，我们一年多好日子恐怕要到头。
金刚：……哪三个人？我带人找他们去！
金哥：七哥，料总，天哥，你带一百个人去也没用。
13 一一 21 夜 内 药店二楼
方嫂和长青平躺在床上。
方嫂：我们两个动手没有把握。
长青：你说是我们没有回来的把握。一枪打不死两枪，两枪不行三枪，想办 法接近到他面前开枪。
方嫂：那就按你说的。
长青：总之不能让日本人开公布会。
方嫂：日本人要开什么公布会？
长青：报纸你没看？
方嫂：心里乱，没看。
长青：在上海筹备新政府。
方嫂：啥新政府？
长青：和重庆唱对台戏。
方嫂：……我们明天不回来了？
长青：转过去那条巷子动手方便一些，运气好的话能脱身。
方嫂：我们俩从前运气一直不好。
长青：不要说了，明天下班过去，等车到巷子就动手。
方嫂：……明天再包一顿饺子。
长青：又不吃包也白包。
方嫂：给田丹带回去也好。
长青：我们要是回不来，田丹会怎么想？
方嫂眼眶湿了：关灯……
长青关了灯，两人陷入黑暗。
13 一一 22 日 外 同福里
一辆三轮车驮着一台留声机，留声机在三轮车上声音古怪地唱着。
三轮车停在小翠家门口。
老马：小翠，叫老胡搬进去。
陆宝荣伸脖子看着。
徐妈从自己屋出来：啥事体介热闹？
陆宝荣：不要脸的老马给小翠弄来一只留声机。
徐妈：介舍得下血本？
陆宝荣：不要脸。
徐妈往小翠那边过去。
13 一一 23 日 内 小翠家
留声机搁好位置。
老马摇几圈手柄，唱片转动，音乐再起。
老马：好听伐？彭喳喳，慢三步，小翠阿拉两个跳一只。
小翠倒是挺陶醉于音乐，但老马的手搭到腰上，她就拍开了。 老马：我教你跳舞。
小翠：老马你要吃我豆腐！
老马：留声机都给你买了，跳一只舞不算吃豆腐。
小翠盯着他：……老马，我不想同你白相了。
老马：啥？
徐妈到门口：啥东西了，吵都要吵死了。
小翠：吃好夜饭我再同你说。
老马悻悻离去。
徐妈走到进来，到留声机边上摸着：哎哟，要多少钞票？
小翠恢复得意的样子：我也不晓得，老马出手。
徐妈：放得啥由子，听得人骨头都要酥掉。
小翠：彭喳喳，慢三步。
留声机的转速慢下来，越来越慢，拖成长音，停了。
徐妈：……慢三步，交关慢，慢得气都没了。
小翠过去摇手柄，留声机怎么也没动静了。
小翠：死老马，买一只二手货回来骗我。
徐妈：哪里二手货……还真是二手货，那也是人家一片心意。
小翠：徐姆妈你还添油加醋。
徐妈：小翠，跟老马白相不是出路，都一年了去同陆宝荣说句话会死啊？
小翠：……他叫我不高兴在先，他怎么不来同我说话。
13 一一 24 日 外 同福里
徐妈走到裁缝铺门口：陆宝荣，听到那边的留声机没？
陆宝荣：唱得比鬼叫还难听。
徐妈：都一年了，你先和小翠说句话会死啊！
陆宝荣：肯定会死。
13 一一 25 日 外 三角地菜场前
金哥热锅上蚂蚁似地在马路边转圈。
金哥：你们走开，到马路对面去！不要让我看见，走远点！
金刚领四五个混混远远离去。
徐天从菜场里出来：金哥。
金哥：……天哥，你说平时我这个人怎么样？
徐天：蛮好的。
金哥：还算仗义的吧？
徐天点点头：嗯。
金哥：坑兄弟这种事平白无故我是做不出来的。
徐天：我知道。
金哥：你一定要理解我，虽然我捞偏门走黑路，但你在我心里最重。
徐天：既然说到这句话，在讲正事之前，我也想问问，为什么你总说我重要，
我就是老百姓，顶多算你和铁林一个朋友。
金哥：……这还用说嘛？
徐天：说说。
金哥：天哥后头那些朋友不是一般人。
徐天苦笑笑：说吧，是不是药出问题了。
金哥：天哥料事如神。
徐天：谢谢你这样上心，你要不上心不会介紧张专门跑来和我说，这一年药 是拜托你在管，不管出啥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都领你的情。
金哥激动地：……天哥真是见过大世面，那我就说了。
徐天：慢慢说。
金哥：最近听说西药涨得比黄金还要快。我心想跟股票一个道理，贵的时候 出手，钞票拿在手里，等到跌下来再买进，一来一去钞票挣到，药也还是有的。
徐天：嗯，道理倒是对。
金哥：我对天发誓，真要卖的时候肯定要来同你说，挣钞票也是你挣，做兄
弟朋友的跑跑腿帮帮忙而己。
徐天：我知道。
金哥：介么我就找了一个做黑市的朋友帮我看看货值多少，不是，是帮你看 看货值多少钞票。哪里晓得土宝认出货是去年七哥和料总打仗那一批，死活不肯 做不说，怕找麻烦还要去跟七哥说见到过货了。
徐天不语。
金哥：土宝会跟七哥说我藏了一批货，现在想自己卖掉。去年那件事本来七
哥就憋了一肚皮火不好朝料总发，现在要知道肯定把火都发我身上，他脾气上来 日本人都敢杀。天哥，我个人倒没事，药弄没了以后真没脸再见你和铁林。
徐天：……那个做黑市的叫土宝？
金哥：昨天晚上在仓库他说出那句话，我就应该做掉他。
徐天瞟了金哥一眼：不要急。
金哥：天哥脑子灵光，快想个办法。
徐天：……你去找料总，就说帮七哥盘货，盘出去年还剩下一批在库里，问 料总要不要卖，先不要说七哥己经知道了。
金哥：还要把料总牵进来？
徐天：料总是要钱，七哥要货，希望七哥看在料总面上把货让出来，反正大
头都让过了，到时候料总肯定还是让你卖，我们再想办法。
金哥：七哥要是不肯呢？
徐天：再回来跟我说。
金哥：我现在就找料总，弄不好土宝己经跟七哥说了。……天哥，你不怪我
吧？
徐天：就是麻烦金哥嘴再紧点，不要把我牵进去，这样大家都没回旋余地。
这句话在金哥听来像是威胁敲打。
金哥：我错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徐天：也可能坏事变好事。
金哥：啥？
徐天：快去，辛苦了。
13 一一 26 日 外 巡捕房前
两个法国警官离开巡捕房。 一群巡警送到门口敬礼，直待法总上了汽车离开。
13 一一 27 日 内 巡捕房
巡捕甲乙跑过来，铁林靠在椅子里玩一枚银质奖章。
巡捕甲：铁公子这种奖章法国人自己都得不到，你倒当角子转起来玩。
铁林：拿到当铺里也不值几个钱。
巡捕甲：法总亲自来给你发奖，一点也不知道感激。
铁林：我给老百姓当差，也不是给法国人当差。
巡捕甲：可我们吃法国人的饭。
铁林：吃老百姓的饭懂不懂你。
巡捕乙：铁公子当了捕头不要亏待兄弟们。
铁林：也没说叫我当。
巡捕甲：早晚的事，我们麦兰的捕头一直空着，不是你还有谁？
巡捕乙：现在料总也管不到铁公子了，发奖章都法总亲自来
巡捕甲：不要瞎讲，料总摆死我们像摆死一两只小蚂蚁。
铁林：随便说，不要紧。
13 一一 28 日 内 大三元包房
老料与武藤几个日本军官在。
武藤日语：下次请料总吃日式料理。
翻译复述。
老料：很好吃，我在虹口吃过几次，很好吃。
武藤：今天晚上料总是以私人身份参加，还是总华捕身份？
老料：华捕身份不太方便，但我内心是十分拥护新政府公布筹备的，并且希
望能在新政府出一份力，无论是明里暗里料某都愿意效劳。
武藤：料总出力一定会对治安有所贡献。
老料：在上海难三十多年黑白两道都是朋友，武藤先生尽管放心。有手下进来与料总耳语。
老料：武藤先生失陪一下，出去说几句话。
13 一一 29 日 内 大三元走廊
金哥身周都是日本便衣，他忐忑不安。
老料出来：啥事体？
金哥：小事，就几句话。
老料：快说。
金哥：这几天盘了盘七哥的货，还有去年剩下来的一批，是西药值不少钱，
我己经找人看好了，所以特地过来说一声，要不要变成黄鱼给你拿过来。
老料：好啊！兄弟有心。
金哥：那我就去办了。还有点小事，万一七哥晓得了怎么办？
老料：他晓得最好！自从去年三井那件事之后他就不买我账，按说他老早就
在阎王殿里了，能活到今天是运气，还以自己是大亨。
金哥为难地：毕竟我在七哥手底下做事。
老料：你帮我做事晓得伐！他要是再说话，你就说我叫他早点好去死了。
金哥：……真说啊？
老料：日本人就在房间里，他杀了日本人还活到现在，都是我给他面子，再
为一批货多嘴，你说他好不好去死？
金哥：晓得了……
老料：你是自家兄弟。
金哥：料总，我心里有数咯。
13 一一 30 日 内 药店后库
方嫂在包饺子，饺子己经包了一好几屉了。
长青从前面过来：不要包了，田丹都觉得奇怪了。
方嫂：奇怪也没以后了。
长青：你怎么这么没信心呢！
方嫂：我包饺子心定。
长青：以前你不是这样。
方嫂：上一次行动都过去两年多了，还不许我有些心慌？
长青：我告诉你，田丹要知道，你清楚我会怎么办！
方嫂：怎么办？灭口？我们等下去灭自己的口了。
长青发愁地看着妻子。
方嫂抹了抹眼眶：……莫名其妙过了两年好日子，还不如从来没有呢……， 等下我回不来你也要回来，宁可我和武藤同归于尽。
长青：……我去前面叫她下班。
13 一一 31 日 内 药店前柜
长青过来：田丹，你下班回家吧！
田丹：这个时间还有客人。
长青：我和你嫂子在这里就好了。
田丹：没关系，你们在后面说话，我在前面。
长青：我们没什么话说。
田丹：长青哥你们这些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要我帮忙，我愿意的。
长青：……你帮不上，下班就好了。
田丹：噢，明天照常来？
长青：为什么问这个。
田丹：我怕你们有事，问一问。
长青：照常……
13 一一 32 日 内 药店后库
田丹脱了白大褂，换上那双徐天买的鞋子，拎上包。
方嫂一直在包饺子没有回头。
田丹：方嫂，我走了。
方嫂：那里一包给你带回去，没有肉了，蔬菜饺子。
田丹过去拎起来：谢谢方嫂。
方嫂：早点和徐先生在一起，等得我都心烦了。
田丹：……
方嫂：刘唐把你扔下死到哪里都不知道，这件事主动和徐先生说一说，你不 说男人心里也知道，他那个人文里文气不会先讲，你们俩要耗到什么时候。
田丹愣在那里。
方嫂不再理她了，也没有回头。
13 一一 33 日 外 药店后街小巷子
田丹从药店出来。 她发现原来摆着的那盆植物没了。
田丹又推门进去：方嫂，那盆花没了。
方嫂（OS）：在里面，你走吧！
田丹带上门，狐疑地离去。
13 一一 34 夜 内 徐家前堂
三个人围着吃饭。
外面响着小翠那台转速不匀的留声机。
徐妈：哟哎心都要跳出来了，死老马也不给小翠买一台新的。
徐天俩人只顾低头吃饭。
徐妈：做啥？你们俩有心思啊！
俩人异口同声地：没有。
徐妈：……本来还是说说，一说没有看你们两个都有心思，瞒不过我眼睛。
外面停了片刻的留声机又响起来。
徐妈：哎哟烦得嘞！我去叫他们打麻将，比鬼哭狼嚎要好，天儿你洗碗啊！
田丹：我洗。
徐妈嘴里还嚼着东西，出门。
田丹：你有心思？
徐天：没有。
田丹：肯定有。
徐天：……白天金哥找我说了点小事，我脑子里在想。你呢？
田丹：也不知道怎样，我心里发慌。
徐天紧张地：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13 一一 35 夜 外 上海街道
方嫂和方长青分别在街道和小巷口等待。
周边是上海常见的平静街景。
13 一一 36 夜 内 徐家前堂间
田丹：……这几天长青哥和方嫂蛮奇怪，昨天原来说是进药，铁林看见他们 两个坐黄包车去公共租界。今天又叫我早下班，方嫂包了好多饺子，说话语气好 像以后不再见面一样。
徐天：可能你多心了。
田丹：可能是。
徐天：他们跟你说什么？
田丹：……主要是方嫂的话。
13 一一 37 夜 外 上海街道
街面的方嫂向巷口的方长青示意。
长青回身入巷子。
武藤的小汽车开过来。
13 一一 38 夜 外 上海小巷
长青将停在路边的一副货摊往路口拖了拖。
货主正要吱身，见长青将国巾拉上去蒙住了脸。
小贩识趣地返身逃开。
汽车开过来，停下，司机下来挪货摊。
长青从另一侧过来，拉车门，车门从里锁住了。
长青对着车玻璃里面开枪。
一时路人四窜。
武藤打开另一侧车门，弯腰下车奔走。
司机举枪，击中长青，长青击毙司机，再抬头武藤己经不见了。
他捂着伤口行走。
13 一一 39 夜 内 徐家前堂间
徐天：方嫂跟你说什么话？
田丹：……我想想再同你讲。
徐天：她的话你还要想。
田丹：她要我讲我的事。
13 一一 40 夜 外 一座大楼前
武藤狼狈奔到大楼附近，附近路人四窜。
有巡捕和军警过来。
武藤惊魂未定，眼前出现在蒙着脸的方嫂。
方嫂举起枪，开枪。
前两枪被路人撞了，未中。
武藤奔走，方嫂追上去，接近，再开枪。
一枪击中武藤肩头，一枪擦破武藤脖子，瞬间血流不止。
方嫂打光枪里的子弹，她扔了枪，扯下围巾，冷静地与路人保持一样的奔行
节奏。
巡捕军警护住了武藤……
13 一一 41 夜 内 徐家前堂间
田丹：我的未婚夫叫刘唐，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是去找他的。
徐天：……那怎么回来了？
田丹：我告诉你没赶上飞机，实际上他扔下我自己走了。
徐天：扔下你？
田丹：就好像这样面对面，他说你回去吧，谁让你来得这么晚。
徐天：后来也没写信？对不起，我不该问。
田丹：没有信，第二天听收音机，他那架飞机好像被日本人打下来了。
徐天：……
第十三集完
电视连续剧《红色》
纸兵工作室 第十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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