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我们出海之前的一天下午，我去街市买东西。走着走着，我远远看到一个人，背影像极了我师父。

　　闻人羽：就像丢了魂一样，我茫茫然然跟在他后面，一直走一直走。可是路再长，也终究有走完的时候……我看他回了家，关门落锁，窗里亮起灯。

　　乐无异：……

　　乐无异：然后呢？

　　闻人羽：我在他家院子外面站了很久，希望他还能再出来，又怕他真的再出来……夜深了，灯一盏盏暗去，而我却不知自己该往哪儿去……

　　闻人羽：……我想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些这样的人和事吧。和有用没用、强还是弱都没有关系……只是舍不得、放不下。

　　乐无异：……放不下？不，夷则说得对，我是不想、也不敢……

　　闻人羽：那又怎样？我师父说，最强的武者，心里一定都有恐惧。因为不会害怕的人，不可能保护好自己，一般都活不到功力大成那一天。

　　闻人羽：所以说……我们这样的，最后说不定反而傻人有傻福？

　　乐无异：……哈！

　　闻人羽：好啦好啦，笑都笑了，快起来吧？

　　乐无异：闻人，谢谢你。

　　闻人羽：谢我什么？

　　乐无异：……谢谢你一直和我一起。

　　闻人羽：那，要不要一起走到最后？

　　乐无异：最后就最后，谁怕谁……一言为定。

　　闻人羽：你说的，一言为定。

　　·广州·龙腾客栈·

　　【小二：哎，夏公子，您方便么？】

　　【夏夷则：请进。】

　　【小二：夏公子，小的已经问过啦～昨天确实来了位叫秦炀的客官。可要小的请他过来？】

　　【夏夷则：……不必。请他去外面稍待，就说一位闻人姑娘要来。】

　　【小二：好嘞～小的这就去～】

　　【夏夷则：有劳。】

　　阿阮：…………夷则？我……我怎么睡着了呀……？

　　【夏夷则：……你不记得方才的事了么？】

　　【阿阮：什么……？我想想…………】

　　阿阮：……我们从海里回来……然后……然后谢衣哥哥……

　　阿阮：呃！……谢衣哥哥……和那个人……！小叶子和闻人姐姐呢？他们在哪里？！

　　夏夷则：……别想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乐兄他们都没事，一会就来。

　　阿阮：………………

　　阿阮：夷则……刚才，我又做梦了…………

　　夏夷则：……是吗？你梦到了什么？

　　阿阮：我梦到……一座建在巫山漆黑水底的宫殿，还有……许多白色的水草……

　　阿阮：我站在宫殿里，四处张望，但只有我一个人……这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对我说……说……

　　阿阮：它说……“我在这里，你还不回来吗”……？

　　夏夷则：……只是梦而已，别多想。

　　夏夷则：饿了么？要不要吃东西？

　　阿阮：……夷则，你觉得，这只是梦……而已……？

　　夏夷则：………………

　　夏夷则：阿阮，无论你梦里的声音让你去哪里，都不要跟着它去，好不好？

　　阿阮：……嗯。我一定不会去的。

　　夏夷则：……算算时辰，闻人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夏夷则：你好些了么？要不要随我去拜会秦百将？

　　阿阮：当然要去啦，我又没生病……

　　夏夷则：好，我在门外等你。

　　秦炀：昭明被夺、谢衣复生……如此说来，流月城实力比预料中更强？

　　乐无异：……对不起，我太没用，没能保住昭明。

　　闻人羽：别这么说……你尽力了，我知道。

　　秦炀：师妹说得对。这件事只由你们四个去做，本就万分勉强——未能及时援手，我才应该代百草谷说声抱歉。

　　闻人羽：……那么，师兄，现在谷里情形怎样？

　　秦炀：局势依然不容乐观，不过巨子已下令尽量调配人手，去往各地铲除你们说的那种断魂草……

　　秦炀：至于昭明，既已失落，那我们就另想他法。

　　乐无异：你是说……还有其他方法能破开伏羲结界？！

　　秦炀：之前谷中墨者已商讨过，除寻找昭明外，确实还有补救之法。事在人为，大家不要气馁。

　　乐无异：好，那算我一个！只要能帮上忙，什么我都愿意！

　　夏夷则：也算上我。

　　阿阮：还有我还有我～

　　乐无异：……夷则、仙女妹妹？

　　夏夷则：……先前我心浮气躁，错口说了重话……那并非我的本意，还望见谅。

　　乐无异：没什么，你说得也没错……是我不对在先。

　　阿阮：……你们两个怎么了呀？

　　乐无异：这个……

　　夏夷则：没什么。秦百将，刚才似乎听你提起，要设法破开流月城伏羲结界？

　　秦炀：不错。当世最精擅封印结界之术的，当数洞灵源青崖先生、天墉城黛殊真人，以及太华山清和长老。

　　秦炀：巨子说过，若能请动他们三位联手破界，成败当在五五之数。只可惜除了清和长老，其余两位都已久未露面，也不知如今身在何方……

　　夏夷则：……惭愧，在下恩师，正是太华山诀微长老。

　　秦炀：……！！

　　秦炀：失敬，请夏公子代为致意尊师。不知尊师方面，夏公子可否代为联络？

　　夏夷则：自无不可。

　　阿阮：那个，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夏夷则：……何事？

　　阿阮：……

　　秦炀：阮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阿阮：我……我觉得，小叶子的剑灵，对神剑昭明，好像知道得很多……小叶子，能不能让我看看晗光？

　　乐无异：……好。

　　阿阮：……这个感觉……果然！我明白了，哈！

　　乐无异：仙女妹妹，你明白什么了？

　　夏夷则：……阿阮，你为何将灵力注入晗光？

　　阿阮：嘻，你们马上就知道啦！

　　阿阮：喂喂，别装死了，快出来呀！

　　禺期：…………哼！

　　闻人羽：哈，禺期前辈？！太好了，你没事！

　　乐无异：这这这这这？！禺期，你们剑灵死了也会变成鬼？

　　禺期：……鬼你个大头！谁说吾死了？！吾不过是被昭明刺中，灵力一时中断、无法现出形体罢了！

　　【阿阮：嗯嗯，就是这样～要不是我分了点灵力给他，这个月——不对，下个月底之前，他可都只能在剑里干着急啦。】

　　【禺期：哼，吾早晚会恢复灵力，要你多事？】

　　乐无异：你这家伙——

　　禺期：……小子，吾灵力不足，尚未恢复实体。你想打，过两天吾再与你战个痛快。

　　乐无异：战什么战！吓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

　　乐无异：沈夜那么强，你一个人冲上去——你是嫌自己活太久吗？！

　　禺期：……咳……

　　【阿阮：就是呀！小叶子伤心得不行，差点就跟那个大祭司拼命——下回你可别再这样了。】

　　【禺期：……这、这个……吾……是吾稍欠考虑……】

　　【阿阮：嗯，知错就好～小叶子，看他怪可怜的，你就原谅他嘛。】

　　【乐无异：我没怪你。但是下次——千万别再有下一次了！】

　　【禺期：…………哼……吾明白。】

　　【禺期：还有你，小丫头……谢了。】

　　【阿阮：你说什么呀？大点声，我听不见～】

　　【禺期：…………………………哼！小不点，少得寸进尺！】

　　【夏夷则：禺期前辈……方才我等所言，你可曾听到？】

　　禺期：总之……你们若想破除伏羲结界，吾还有个法子。

　　秦炀：……！阁下此话当真？

　　禺期：自然当真。说来倒也简单——那便是去找昭明剑心。

　　乐无异：找剑心？！……可是，剑心到底在哪儿？

　　秦炀：请稍等……这位剑灵前辈，昭明剑心真能破开伏羲结界？

　　禺期：吾敢担保。昭明能做到的，剑心自然也可以。

　　秦炀：……前辈如此笃定？可有十全把握？

　　禺期：那是自然，吾铸的剑，吾岂会——

　　乐无异：恭喜，你总算自己说出来了。

　　阿阮：咦？昭明是你铸的啊？……难怪一遇到和昭明有关的事情，你就特别讨厌。

　　禺期：……………………………………

　　【闻人羽：禺期前辈，这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禺期：这……这个…………】

　　【阿阮：对啊，你为什么瞒我们这么久？】

　　【乐无异：咳……这个，想必禺期也有他的苦衷。仙女妹妹，你先放他一马呗？】

　　【阿阮：……哼……既然小叶子护着你，那我不问就是啦。】

　　禺期：……咳，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吾本是天界仙匠，当年铸成神剑昭明。不料不久后，昭明便告崩碎。

　　禺期：吾想探寻其碎裂之因，却遭伏羲阻挠。吾不耐烦伺候伏羲老儿，便独自下界，仿铸昭明之法，倾尽心血铸了晗光。

　　禺期：可惜，晗光尚未出炉，就已出现裂纹……吾一怒之下自己投入炉中，然后……就成了这个模样。

　　【秦炀：……前辈好胆识。】

　　【乐无异：说得对！“不耐烦伺候伏羲老儿”——禺期，帅！】

　　【阿阮：哈哈哈，干得好！伏羲老头子最烦人了，谁要理他呀！】

　　【夏夷则：宠辱不惊、物我两忘，前辈真名士也。】

　　【闻人羽：…………喂喂，你们这群人！举头三尺有神明，心里想想就好了，别说出来啊！】

　　【禺期：咳咳……总之，昭明出自吾手，吾有十成把握，其剑心确实足以破开伏羲结界。】

　　【禺期：小子，你手里有通天之器，还怕找不到剑心下落？】

　　【乐无异：话这么说没错。但通天之器的限制很大，如果没有线索，也还是大海捞针。】

　　【夏夷则：……禺期前辈，对于剑心下落，你难道毫无头绪？】

　　禺期：……昭明崩碎之后，吾便离开了天界，连剑身去向也不知晓。

　　禺期：不过吾似乎曾经听闻，有谁向伏羲老儿讨要过剑心…………

　　阿阮：…………！

　　【秦炀：……若是如此，或许只得劳烦壬水门燕大师，动用天眼占问一二。】

　　【夏夷则：天眼？……占卜之说不可尽信，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阿阮：那、那个……或许，我可以帮上大家……

　　闻人羽：……阮妹妹，你知道剑心的下落？

　　禺期：………………

　　阿阮：我……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好像有人跟我说过，有东西……藏在巫山水底的一座宫殿里……

　　阿阮：那个东西……应该跟昭明有关……

　　夏夷则：……

　　【闻人羽：阮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个？还有，这件事……你有把握吗？】

　　【阿阮：这个……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而且记得模模糊糊的……】

　　【阿阮：但我觉得，大概……大概不会错吧？】

　　【禺期：小丫头，昭明剑心何等隐秘，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得知？】

　　【阿阮：……我就是知道，怎么样？有本事你咬我呀。】

　　【禺期：哼，谁要与你一般计较！】

　　乐无异：好，那我就去一趟巫山。

　　阿阮：小叶子，你信我？

　　乐无异：说实话，叫我说，可能性并不大……

　　乐无异：但死马当成活马医，先去看了再说。万一水下真有那么一座宫殿，那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机缘。

　　阿阮：嗯嗯！我知道那宫殿在什么地方，我带你们去！

　　【乐无异：不过，秦百将，各位前辈那里，还请想办法尽量联络。万一巫山之行没有收获，那就真的只能强行破界了。】

　　【秦炀：这个自然，谷中已有部署。那么，闻人师妹你……？】

　　【闻人羽：……我……师兄，百日之期还没到呢，你看能不能……？】

　　【秦炀：……】

　　【秦炀：也有道理，既然约了，就不能中途变卦……你按自己心意行事便可。】

　　【闻人羽：……！哈，太好了！】

　　【秦炀：不过，前路只会更加艰难，千万多加小心。】

　　【闻人羽：知道了，谢谢师兄！……对了，那夷则呢？你去不去？】

　　【乐无异：问他干啥？只要仙女妹妹去了，他自然会跟去的。】

　　【夏夷则：……是。】

　　【闻人羽：噗！……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咱们整备一下，尽快赶去巫山。】

　　【乐无异：说得对，现在胜负还没分，咱们不能自己先泄了气！】

　　秦炀：……即便获得剑心，你们四人之力，依然远远不能同流月城正面抗衡。

　　秦炀：我这就传信回谷，统筹调度此事。你们不要莽撞，若有结论，尽快通知我们。

　　闻人羽：师兄放心，我们明白。

　　秦炀：好。我还有些事，这几天都在广州附近。

　　秦炀：你们脚程快，若真能取得剑心，就尽快回来，待我看过，再商议之后行动。

　　阿阮：…………

　　沈夜：…………

　　沈夜：昭明……剑心…………

　　初七：……主人，属下愿将功折罪，为主人取得剑心。

　　沈夜：……若有剑心，自然更好。不过，初七，本座可以信任你么？

　　初七：若是带不回剑心，属下情愿以死谢罪。

　　沈夜：好，那就交给你了。本座相信，你一定不会令本座失望。

　　初七：是的，主人。

　　乐无异：大家精神都养足了吧？尤其仙女妹妹，身体恢复了没？

　　阿阮：……什么呀，我好着呢，别瞎担心。

　　闻人羽：小黄，等会儿一路北上，过了江陵之后，就离巫山不远了。

　　【乐无异：嘿，馋鸡，刚才那一整条猪腿可不能白吃，听到没？】

　　小黄：唧唧唧！

　　乐无异：哈，那就看你的了～

　　乐无异：闻人，我要进桃源仙居去，想办法把偃甲的磁力屏障改掉。这一路上，麻烦你多费心。

　　闻人羽：你尽管专心做偃甲，这里交给我。咱们走，去巫山！

　　·章六·

　　·神女墓·

　　乐无异：这、这是……？！仙女妹妹，真有你的，居然还真找到了……！

　　闻人羽：这缝隙……这原本是座塔？怎么会有人在水底造这么大的塔？

　　阿阮：才不是水底呢。我隐约记得，这个塔从前是在山上的。

　　阿阮：后来有一天，一道巨雷从天上劈下来，把整座山峰都拦腰劈断了，然后山峰和这个宫殿一起，整个儿掉进了水里。

　　乐无异：雷劈？……喵了个咪，这该不会又是个大凶地……

　　夏夷则：方才下水前，我曾留意过四周山川走势。若阿阮说的属实，那此处从前坐山抱水，分明一方宝地，想来不该有凶煞之物。

　　阿阮：就是就是！而且这个缝隙里面有结界的，虽然已经有点破了，但坏东西可没法子轻易钻进去，小叶子不用担心。

　　闻人羽：……可是，这结界也一样会拦住我们啊？

　　阿阮：……

　　阿阮：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