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丹】愿无岁月可回头

枕前冰

又名——这是一条狗血八点档的支线，一地BUG啊ORZ，大家看着玩就好_(:з」∠)_

（1）   



  “……你说，叫我搬出同福里？以后连朋友也不要做？”田丹有点不敢相信的问。



    徐天怕看着她时自己的决心就会立刻动摇，他只是低着眼，盯着桌布上的蕾丝花边，轻轻的点头。关心则乱，他反复思考，仍然觉得让田丹远离才是最好的办法，影佐对她没有印象，如果田丹现在远离自己，那她就能离这个危险的漩涡更远些。



田丹哽咽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传进他耳朵里：“你今天找我，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我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是……脑子坏掉了伐？还是……有事瞒着我？”



——被她看出来了吗？其实他用心瞒着她的事，谁都不清楚，就连铁林也只是晓得料总和日本人有勾结罢了，他们都不知道也许料总知道了他帮田先生的事，如果他告诉影佐，那么他们无论是谁，都是无路可走了。



  “没有，我脑子没坏。”徐天摇头，他不想把任何人牵扯进来，也不想让田丹觉得自己对她有所隐瞒。



田丹双眸带泪，看徐天完全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于是她摇摇头，极力隐忍着自己的难过：“以前你叫我租你家的房子，我答应你，现在你叫我搬出同福里，我也答应你。”她起身就走，一瞬间之后又转身回来，把围巾放在桌子上：“试试吧，你以前对我好过，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条围巾织好，我马上就走。”



    她站着徐天坐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男人一直低着头，看不到他看到围巾时的眼神，田丹一阵心酸，不想再去探究，转身离开了红宝石。



当晚回家，田丹在沙发上枯坐了一夜，手里织着围巾，心里特别的想爸爸妈妈。



    第二天下班，徐天回家，田丹不在。吃饭时，田丹没回来，入夜很久，田丹依然没回来，徐家妈妈疑惑的问儿子田丹去哪了，徐天摇头不答，是他让她离开的，他应该放手。只是到晚上十点多，耐不住徐家妈妈的催促，徐天慢吞吞上了二楼。



房门没关，屋里一尘不染，收拾的很整齐，织好的围巾放在床上，她的红围巾和提包不在了。



徐天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田丹按照他的意愿离开了他认为的风险漩涡，带走了她的红围巾，这样的话，以后她应该会在远离自己的地方，过平静的日子吧。



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但是为什么，心里像是缺了个角一样，没着没落，空空荡荡的呢？在还残存着她生活气息的房间里呆呆的站了一会，徐天失神的走下楼，对急着问他的姆妈说：“她……有点事今晚大概不会回来，留了条子，让我们别等她。”自己走回房间，关上门。把姆妈唠唠叨叨的声音留在门外。



那天晚上，二楼很安静，没有高跟鞋踱步的声音，可徐天却失眠了。



    那天之后，田丹再也没有出现在同福里，每天回家时面对街坊四邻的探究眼神，沉默的徐天都要清楚的提醒自己一遍，他失去她了。



这一个月内，最大的新闻应该就是料总的意外死亡，但奇怪的是，影佐居然没有来找徐天追问广慈医院和新政府的事。徐天并不以此庆幸，他了解影佐的做事手法，现在不来，以后也会来，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以前因为有她，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充满动力，可是自己亲手把她推出去了，现在这样的日子，也就谈不上所谓的好坏了。



一个月之后，上海滩名流淑女们的交际圈开始传播一个新的消息，有个叫“芳蝶”的神秘女子，突然开始活跃于高层交际圈，政界军界的聚会都有她的身影，不少名人开始以和她共舞一曲为荣，人们艳羡之余不禁也开始悄悄的互相八卦，上海滩的歌星舞星如果能迅速蹿红，背后一定有不俗的势力支撑，这位芳蝶，代表的又是哪一方势力的角逐？















  
  

枕前冰

某天，徐天收到了并未署名的邀请函，邀他晚上来仙乐斯小坐。

还是来了，他终归没有放过自己，不过只要田丹安然无事，他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当晚的仙乐斯，依旧是个歌舞承平的花花世界。

徐天绕过三三两两的松散人群，穿过偌大的舞池，径直来到仙乐斯的雅座。他的长衫混在一群西服洋装的名流里，显得特别格格不入；他明灭不定的眼神在一群醉生梦死的人的衬托下，格外的心事重重。他停下来原地站着，平静又沉默的看着雅座里坐了一群日本军官，包括影佐。

影佐并未像个熟人一样招呼他，却一直在恭恭敬敬的招呼坐在中间的一位日军少将，那人穿着少将军装，带着武士刀，面色冷峻，眼睛藏在一副琥珀架子的眼镜后面，冷冷的看着徐天。徐天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位是谁，只是站着不出声。

他不恭敬的态度惹怒了这位少将，少将冷哼了一声，一旁的影佐迅速站起来，用日文恭敬的说：“川崎阁下，属下认为，这人应该是广慈医院案件的凶手。损失了帝国的军队，我感到非常痛心！同时我还要向帝国谢罪，这个徐天，以前是我的学生。”

  “木内君抓到案犯，帝国会记得你的功劳，同时还有你的前任武藤君的案子，务必要查出凶手！我即将要前往长沙会见横山君，就把这两件事拜托给你！还有，之前的总华捕与帝国亲善，他的死也要追查！”日军少将依旧用标准军姿坐着，可以看出他的军事素养极高，徐天在脑中快速搜索了一遍自己印象中的日本军人，确认了他是冈村的亲信之一。

徐天明白了，应该是这位少将的突然到访，让之前的影佐没有空来找他一个平民，让他凭空多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是！请代我向冈村先生问好！”影佐恭敬的回答。

    川崎一直绷着的脸上这时终于有了一丝柔和的神色，他示意影佐坐下，用日语说：“一场大的战斗，就要在长沙开始了，现在，让我们好好轻松一下！”周围的高级军官们都哈哈大笑，徐天站在他们身边犹如芒刺在背，这群日本军人在一个中国人面前大大咧咧的商谈着进攻中国的事，也许不久之后又有多少军人和平民死于他们的杀戮，他作为一个中国人真是听不下去。

他还在怒火中烧的时候，一个日本兵从仙乐斯门外跑过来，看军衔应该是下士，跑到雅座边上，敬了个礼，用不流利的汉语说：“少将阁下，芳……芳蝶小姐到了！”

少将高兴的笑了，连徐天也不由自主的往仙乐斯的门外看，有一排日本兵站在门口，掀开厚重的丝绒门帘，一个人影从门外姗姗而来，整个人裹在一件奢华高贵的白色皮草大衣里，她走进来，停在门口，扫了一眼，视线停在雅座这边有一秒，下一秒又不经意似的晃到了别处。

她只一眼，徐天立刻站不稳了，进来的是哪里是什么芳蝶？那是田丹啊！那是曾和他朝夕相处的田丹！他对她的每个习惯和动作熟悉于心，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会变了身份用芳蝶这个名字？她为什么会和日军少将有牵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她心中仇恨的火从来都没有熄灭过，她想报仇，那样就要接近日军，在现在的时局里，一个女人如果想要获得敌军的信任，而且方便接近他们的话，作为明星自然是最方便的了。她自然不是芳蝶，那么以前的芳蝶呢？她是怎样和这个名字的原主人达成共识，换了身份来接近日军高层军官？

徐天几乎按捺不住了，他想立刻冲过去跟田丹问个清楚，可她看到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完全如一个陌生人一样，却是俏生生的坐在了离日军少将不远的地方，艳妆的脸上却绽开一个清水芙蓉般的微笑：“川崎先生，芳蝶来晚了，不好意思呀。”

看得出川崎极吃这一套，从芳蝶进门开始他就一直迷醉的看着她，等翻译说了芳蝶的话之后，更是笑着用并不流畅的中文说：“芳蝶小姐，我仰慕你已久！不要道歉！你肯跟我跳舞，我非常荣幸！”说完更是立刻起身邀请芳蝶，红衣女子妩媚一笑，皓腕轻抬，搭在他手上，两个人身形翩翩转向舞池。

在这个过程中，徐天一直微微低着头，田丹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是十五个字就像十五把刀一样每一刀都稳准狠的扎在他心上，他想过他们再也不见，也设想过多年之后的街头偶遇，唯独今天在这里的重逢，是他万万没有算到的。

他心乱如麻，脑海中嗡嗡作响，听不到任何外界声音，却有两种声音在心中渐渐清晰，是他的理智和情感在激烈的争论。

——她过得好吗？
别傻了，任何中国人游走于日军将领之间无异于以身饲虎，尤其是她如果用现在的这种身份，你见过有哪个过得好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离开这里，去过平静日子，难道不好？
你知道的，她要报仇，她的父母死于日本人之手，她从没忘记过。

——这些事情我可以替她去做，只要她平安就好，她的这条路，是下下策呀！
别忘了，那天是你——亲手把她推开的。

枕前冰

他心中无比的懊悔，今天田丹坐在这里，比他自己坐在这里还让人骇然。她那么单纯率真，无法想象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她是用怎样的手段换上了芳蝶这个花名，又是用怎样的心智胆量，才敢于周旋在这群阴暗嗜血，杀戮成性的职业军人之间。

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舞池里的田丹，她正仰头和川崎少将跳舞，也许是语言不通的原因，她并不像川崎一样表情享受而又迷醉，只是淡淡的礼貌微笑，舞步倒是把握的不错，甚至比川崎还要好，带他跟上节奏非常轻松。川崎刚从战场回来，显然非常陶醉于这种轻松的氛围，甚至闭上了眼睛，只用跟着田丹带他的舞步就好。

舞池里灯光缭乱，打到每个人脸上的光影影绰绰，大家只忙着自己的纸醉金迷，没有人注意别人脸上的表情，只有此刻旁观的徐天注意到一件事。

田丹的双眸看似平静无波却毫无暖意，冷冽又理智，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出来的满是杀机。

    他的视线还在担忧的追着舞池里的田丹，影佐却来到他旁边阴测测的笑道：“怎么，徐天？看你的表情，你喜欢这位芳蝶小姐？”

徐天收回目光，平静的回答：“你想多了。”

影佐用极为玩味的表情打量他，突然“咯咯咯”的怪笑起来，“徐天，你的表情出卖了你，我的情报告诉我，你肯定认识她，但是不知道她的近况，我说的对吗？”

从芳蝶进来之后，徐天脸色突变，他的一系列神情瞒得过在场所有的军人，却瞒不过他这个同样浸淫特情多年的谍报老手。影佐虽然不清楚这个突然出现在上级身边的芳蝶是谁，但他今晚却看出来徐天和芳蝶一定是旧识且关系不简单，他心中在谋划：也许之后，能从芳蝶身上找到突破口。

徐天闭口不言，这时候他再多注意一分田丹，就是给田丹多一分危险。过了一会，他叹口气，问影佐：“说吧，你要怎么样。”

  “刚才你已经听到了，川崎少将这次会亲自监督对你的拷问，你耐心等他和芳蝶小姐跳完舞吧。”影佐也止住话题，用一种邀他寒暄的语气，却是漫不尽心的把他往死路上安排。

现在的仙乐斯气氛极其压抑，先生小姐们中途已经被日方清了场，舞池里只有川崎和芳蝶一对，雅座周围站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士兵，都是他从战场直接带回来的亲信，沙发上坐着的是影佐和少将带来的翻译与副官，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站在这样一群人中间的徐天，看起来是上海滩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市民，他的脸上却毫无惧色，只是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舞池。

一个看着，一个什么都不看，就这样煎熬着。

四下静默，徐天在心中掐算时间，过了一个小时，田中终于跳完了舞带着芳蝶回来坐下，侍者早已经上了酒，觥筹交错之后，川崎一脸惋惜的对影佐说：“芳蝶小姐真是太可爱了，真可惜军情紧急，否则我就可以带她去长沙了。”

影佐连声附和：“等少将阁下从长沙回来，我再安排芳蝶小姐为您接风！”

川崎非常满意，站起来对一个副官说：“我们去虹口，你送芳蝶小姐回她公寓。”又看了眼徐天，轻蔑的说，“走吧，徐先生，今晚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徐天只有认命，站起来跟着他们走，临走前他的眼神看向田丹，后者斜靠在沙发上慵懒的笑，让侍者去给她点燃一支烟。

他知道，田丹的做法是典型的迂回线路，换了芳蝶的名字，接近影佐的上级，这样就能不显山露水的直接接近影佐，降低他的防备心，在某一个时刻，猝不及防的杀了他。

出身大家的田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适应芳蝶这个明星的身份，只有徐天才看得出，她眼睛里有多少深沉的难过和潜藏的杀意，他抱着舍弃性命的觉悟来赴影佐的性命之约，却遇上了比自己还要决绝的她。

他很后悔，后悔那天不应该说出连朋友都不要做的这种话，要不然现在田丹还在家中和姆妈好好的在一起等他回家。而不是于此时此刻在这个地点的相遇，现在的他们都相当于羊入虎口，不能回头了。

枕前冰

不知过去多久，徐天从昏迷中醒过来，刑讯室空无一人，只留有在外看守的士兵，此刻的刑讯部极为安静，针落可闻，他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在一片寂静里，突然有“笃、笃、笃”的响亮高跟鞋声，一声一声，由远及近的，从这死寂的空气里传过来。徐天心念一动，费力抬起被血浸透的眼睛。

——这是田丹走路的节奏，不会错。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在心里激烈的喊着让田丹走开，可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高跟鞋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审讯室的门应声而开，光照之下的影子纤细而羸弱，长长的投射在地板上。

徐天抬头看去，她站在门口，戴着有面纱的帽子，套着长可极地的灰色斗篷，斗篷领口的风毛极长，几乎遮住了她的半个脸颊，徐天完全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她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不说话也不动，过了一会儿，影佐从她的身后闪出来，站在他们中间，故作礼貌的问她：“芳蝶小姐，认识他吗？”她慢慢的摇摇头。

影佐一直看着她的脸，试图从她的神色里找出一点异样，盯了一会，没有成功，于是他放弃了，不甘心地对她行了个礼：“万分抱歉，芳蝶小姐，这是个误会，我会派车送你回去，请你稍等。”

   “快一点。”她点头示意，仪态万千的说。

顾不上这里还在刑讯架上的徐天，影佐绕开他俩出门，这里没有他的副官，他走到门口才找到了个下士，让他立刻出去安排车，自己又迅速赶回来，前后没有超过三十秒。

已经够了，就在刚才的瞬间，田丹从斗篷中伸出右手，迅速把一张纸条塞进徐天的衣服里，她终于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不同于几分钟前的装作不识，而是像她一直看着他时那样，眸光潋滟，情意绵绵，似是有无尽的话要对他说。

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徐天想立刻伸手抱住她，带她走，说什么离开才是最好的保护？不对，完全不对，只有她在身边，他做的一切才有意义，只有在她身边，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回到过去？

怕身后的影佐看出什么端倪，田丹无限依恋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徐天一直看她走出门外，高跟鞋的声音由近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后，他痛惜的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是双目通红。




由于找不到证据，司令部折腾了徐天半天，还是恨恨的放了他，徐天跌跌撞撞的离开宪兵司令部后，昏倒在路边，好心人把他送到了医院。

再醒来时麻药的效力仍在，他觉得头晕，怔怔的看着天花板，顾不上细究这里是什么地方，徐天忽然想起来，田丹走前留给他一张纸条！他慌忙的去掏，好在那张纸条被他塞在了衬衫胸口处，并没丢。

纸条被田丹紧紧的捏成了一团，最可怕的竟然还有点点斑驳的血迹，展开来只有一行字：“后天仙乐斯，有事拜托。”

看着这几个字，徐天迅速想了一下，她说有事拜托，是什么事？是杀掉影佐和长谷吗？难道是她又布置好了什么杀局？她是一个人还是有同伴？她不应该会有同伴啊，难道是……那对军统的夫妇？

太多的问题来不及问，他又怕回家被姆妈看出来什么，还要装作神色平静的回去，万幸的是，姆妈并没有看出他手指的异常，只是惯例性的问他田丹还没有回来伐？

这一个月徐天总是用田丹探望朋友的借口搪塞过去，今天他不打算敷衍了，想想田丹悲悲切切却并不害怕的坚定眼神，心里的痛远胜过手上的伤，他只是低声说：“她给我打电话了，说后天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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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妈听了就再没多问，倒是担心的嘀咕了几句，内容无外乎是：现在世道不好，外面特别乱。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总是让人不能放心，同福里虽然小，但现在也算是她的家啊，一个月不回家也不联络多让人担心之类。不过既然徐天说她会回来，一边唠叨的同时，徐妈妈还是放下心去打麻将了。

徐天低头坐在堂屋椅子上，从姆妈开始唠叨起就一直就没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姆妈每说的一句话，在他听来都无异于一记重锤，敲得他心慌意乱。

——现在世道不好，外面特别乱。
自然是不好，侵略者长驱直入，大半个中国都在燃烧战火，数百万军人正在战场厮杀，普通老百姓朝不保夕，命如蜉蝣。

——女孩子孤身一人总是让人不能放心，同福里就算是她的家。
是啊，田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明明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她的依赖，同福里是她以后的家，她本应该可以在他的保护下安安稳稳的生活，他却觉得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温柔又残忍的推开了她。

第二天有人在徐天下班的路上跟着他，那人开始只是不远不近的看着徐天，看到徐天注意他之后，拐进一条小巷子里，徐天保持一段距离跟上，两人擦肩而过后那人消失，徐天手里多了一把錾金象牙柄的左轮手枪，小巧精致，即使外行人也能看出这把枪的价值不菲。

对熟知枪械的徐天来说，开枪就像炒菜一样简单，只是这把枪的来路他完全不知，拿着自然有些忐忑不安。如果是田丹给他的，那就更可疑了，她从哪里弄到的枪？普通人若是没有内行在旁提点，怕是连保险栓都拉不开，拿枪的用处反而不大。田丹为什么要把这枪交给他？她又怎么知道他会开枪？

但是时间不等人，因为要救田丹，他一定要去仙乐斯，有枪当然更方便，至于其他种种疑问——他依然相信，如果做完这件事，他们还会有重聚的时候，那时候，他可以再问她，也可以由她的心意，不想说什么都不必说。

于是田丹是如何花了重金辗转从黑市军火贩子那里买到的枪和子弹，又是怀着怎样的矛盾心情托人交给徐天，这些事并没有人知道了。而徐天收下它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把枪在之后的几十年里，一直和他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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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约定当晚，徐天来到仙乐斯，混在人群中他一看便知，果然是军统习惯的那种简单粗暴的直接暗杀，徐天从每个人的眼神里就能分辨出自己周围有几个便衣特工。据说他们得到情报，日军聚集十万以上的兵力将要进攻长沙，为了震慑前方战场，上峰命令他们要在今晚直接除掉以冈村高参川崎为首，影佐次之的一众日军军官。

军统做什么徐天并不想管，他愤怒的是，田丹明明跟这些事都扯不上关系，不应该把她带进来的。可是转念一想，也许隐藏在他们中间，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坏事。

徐天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把手伸进长衫衣兜，左轮手枪的象牙柄微微发凉，他轻轻的来回摩挲，其实他很清楚，田丹把手枪交给他，不过是希望之后有事时他可以拿枪自保，但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今天的场面会多惊险，田丹想做的事，他一定要帮她完成。

何况……也不见得一定会混乱，他自信也是军校出身，如果出手，素质绝对不会比周围这群特工差。

当晚八点，一群名流红星纷纷坐着车来到仙乐斯，川崎在离开上海之前邀请了一大批人和他同乐，田丹自然也在其中，她下车时，自然而然的抬头去看周围的人群，仿佛看到了什么，她轻轻一笑，袅娜的跨进大门。

徐天站在围观人群里的不远处，定定的看着她进去的背影，刚才一瞬间的视线交流，她望向他的眼神自然而清澈，像是知道他一定会来。感她心意，徐天已经在心中策划好了几个妥当的击杀方案，如果顺利，田丹不会看到过程，结束之后她只会看到仇人死在她面前。

那时候，他就带她回家，回同福里过他们自己的日子，再也不擅自让她从身边离开，她喜欢去外面吃饭，那就经常去外面吃饭，她喜欢红宝石的黑森林，那他也就努力去喜欢西餐，也许跟厨子混熟了，自己也能学一两招……

他还有很多很多想为她做的事，一辈子那么短，长相厮守都还来不及。

八点半，舞会开始，由于名媛众多，这次并没有清场，隐藏在鱼龙混杂的随行人群里非常方便。徐天的想法是等军统特工先动手造成混乱，之后自己再狙杀掉影佐和长谷给田丹报仇，事情可以算在军统头上，他们又报了仇，一举两得。

他把躲藏的地方都想好了，却还是别人身上出了变数。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有士兵给川崎报告，或许是军情紧急，川崎脸色一变，推开舞伴，急急的走回座位，用日语大声喊着给随从安排，徐天听出来了，他要立刻赶今晚的飞机去长沙。糟了！事情有变，刺杀计划看来要搁浅，徐天心中飞快的想怎么样挽回机会直接除掉影佐，突然上方传来“哗哗啦啦”一阵巨响，有玻璃碎裂的声音，惹得舞池一片惊叫。

有人按耐不住突然开枪，打掉了仙乐斯上方那盏大吊灯，室内一下变暗，紧接着又有人拉动了电闸，屋内漆黑，只剩人影攒动，所有人都在急着逃跑，徐天暗叫不好，逆向穿过人群想要去找田丹，他记得田丹今天的发上有枚月光石的发卡，在黑暗中应该会有淡蓝微光，他着急的在每个人头上分辨，却看不到那一点点的闪光。

他还在奋力的推开人群时，又听到几声枪响，伴着日军的惨叫，军统的特工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始暗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来是什么，不安的把手伸进衣兜，右手握住手枪时他突然心念一动，这也是个机会！别人他不敢保证，影佐的动作他可以分辨出来，干脆直接趁此时混乱，先杀了他！

下一个瞬间里，徐天混在人群中尽力保持不动，借着一点点的月光，视线来回扫射着惊惶不安往门外涌的人群，他看到了哪个是影佐，果断开枪，可怕的是影佐仿佛意识到了危险，身形一偏，竟然让他躲过了。

  “啪”徐天又开了第二枪，打中了他的肩膀，在这个混乱的状态下已属非常难得。影佐整个人歪了歪，他看到了是徐天在门口附近冲他开枪，一声大吼，从腰间拔出枪就要冲过来，徐天混在冲撞他的人群里艰难的又开了一枪，忽然影佐身边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随着淡蓝光辉一闪，影佐一边惨叫一边开枪，可没坚持一分钟，他就倒下了。

光芒微动一下，徐天着急了，他向着影佐的方向冲过去，随后发现影佐已经倒在血泊中，喉咙间鲜血不断喷涌，动脉部分正正的插着田丹那枚银质底座，嵌着一枚细长月光石的发卡。徐天拔下来后发现，发卡前部被主人磨的极尖，有些隐隐的发黑，应该还淬了毒，保证如果杀人就能一击致命。

徐天拿着发卡不禁摇头苦笑：这确实是田丹能想得出来的办法，她并没有打算完全依赖军统，只计划在必要的时候自己亲手报仇。

握着发卡他又心中一惊：“田丹呢？刚才她借机杀掉了影佐，现在她人呢？”刚才照进仙乐斯的一丝月光已经没有了，大厅一片黑暗，他竟然不能确定她到底有没有逃出去！

凑巧的是，电闸在此时不知又被谁拉开了，一声轻响之后，除了碎掉的那盏灯，仙乐斯恢复了明亮，横尸遍地的大厅里，此刻只站着徐天一人，他抬头往出口部分看过去，于是看到了这个让他心胆俱裂的场景：

田丹背对着他倒在快到大门的地方，捂着胸口，单薄的身形一起一伏，正在剧烈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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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多年的特情训练和推理分析的习惯所赐，他不用看都知道，她一定是刚才混乱中被影佐开枪时的子弹击中了，毕竟刚才是她离得最近。但他还是立刻双腿发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脑海中一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立刻冲到半伏着的田丹的身边，费力的把她抱进怀里。

她转过来的时候，徐天脑子里“嗡”的一声，双手发麻，眼前发黑的看着田丹胸前的伤口，子弹不偏不倚的从她后背左胸附近贯穿，虽然伤口不大，但是血流的非常汹涌，她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徐天慌忙抱起她，说出的话全是哭音：“田丹，你做的很好，不要怕，坚持住，我现在送你去医院。”虽然在极力控制，他的眼泪依然不停的汹涌流出眼眶。

田丹在他的怀中微微喘息，她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话，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她抬手抚向徐天的脸颊，轻轻抚了抚他紧皱成“川”字的眉头，抹去他的眼泪，后者一直在慌乱的擦掉她唇角涌出的血沫。

——没有用了，这次我没有侥幸躲过去，我知道，因为我把一生的好运气都用来遇见你了呀。

父母大仇得报，她开心却有点遗憾，因为她还有话没说，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对不起，我莽撞到这种地步，我恨影佐杀了我的父母，恨这些日本人，今天本来可以就在这里跟他同归于尽，可我实在想不到办法在今天之前毫无顾忌的见你一面，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还是任性的让你牵扯进来了。

——徐天……不要不开心，忘掉这个我，你就当做了个美梦吧，不要喜欢现在这个我，明明这么喜欢你，却还是让你难过了。你只要……只要记得四川北路，那个跌在你怀中的田丹就好。

——有点累了，我要先睡一觉，也许睡醒了，我还在同福里，打开房门，就能看到你。

抱着她要往外冲的徐天忽然停下，又惊又痛的看着怀里的田丹，一丝微笑还留在她的唇角，她的手却再也没有抬起来。

  “田丹，别睡着了，起来呀，要睡我们回家去睡。”徐天看着她平静的脸，僵硬的道。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亲你了！”他像是要做什么错事，鼓起勇气，理直气壮的说。

  “田丹，求求你，不要睡好不好！”他开始固执的重复，过了一会才终于认命一样的闭上双眼，眼泪不停的流出来。怀中的田丹安稳睡着，不管徐天怎么叫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徐天就这样怔怔的一直站在大厅中央，怀里抱着田丹不放开，就算法租界巡捕全部出动也劝不走他，从被窝里被喊过来的铁林看到他怀中抱着的田丹，完全不能相信，也像是被雷打了一样愣在原地，站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看着眼里毫无光彩的徐天，铁林已经不忍心再问什么，他明白，在天哥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光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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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安葬之前，徐天一直守在田丹的身边，四下无人时，他悄悄的握住田丹的右手，却发现她手心里却有几个极深的月牙状伤口，看愈合程度的话，其实还很新，右手的长指甲也剪掉了，跟她另外一只手上涂着蔻丹的指甲一比，非常突兀。徐天忽然明白，那天纸条上的血是怎么来的了。

其实在那天进来的瞬间，田丹看到受刑后的他，差点昏厥过去，但她是心怀叵测的影佐叫来的，如果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忍心，那就是立刻送徐天下地狱了。

情势逼得他们都已经形同陌路，还能有比这更糟的么？于是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忍不发，两个人表面上都竭力保持平静，心中是同样的惊涛骇浪。

田丹本来是个喜欢笑也很容易被打动的单纯女孩子，那天她却表现的很自然，没有让影佐发现一点异常。可面前的毕竟是她的爱人，她能装出平静的脸色却怎么也忍不住内心的嚎啕，无法发泄的她只有用手指愤恨的紧紧攥在掌心，借助疼痛让她保持镇定，连伤及血肉都没有发觉。当时纸条也在她的掌心，就此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她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后来，在铁林的协助下，徐天把田丹葬在了她父母一起，他还拟好了一块新的碑文，等来日工匠刻好，他会做主把当前这块换掉。

当时和工匠说明碑文时，他告诉人家，就把原来的父母两个字换成故岳考与故岳母，还有早逝妻子的名字也要加上。对方连连点头说明白了，画好图样递给徐天时，小工匠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怜悯，在他看来，这位先生年岁不大却失去了妻子一家，这真是少见的惨剧。

徐天并未在意，他一直在逼自己认清一个现实：她去和父母团聚了，只抛下他一个人。都是一个人了，还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么？

写碑文的时候徐天曾想，他没有跟田丹求婚，他们只是男女朋友，他越俎代庖的写成亡妻会不会影响她的名誉？可是，他这辈子只想娶田丹一个人。

如果田丹还在的话，跟她说这件事，她一定会噗嗤一笑，嗔怪他想得太多。然后他开口求婚，她一定会说愿意的……只是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他无比心酸的想。

每次来看望妻子一家时，徐天总会在墓碑前沉默许久，他想不出用怎样的词语来表达自己心里的内疚和痛苦。这次他简单说了换墓碑的事后，又半跪在墓碑前，低声说：“田先生，田太太，我要向你们道歉，我在碑文上把田丹写成了我的妻子，其实我……还没有来得及向她求婚，我擅自把你们写成了家人，这件事做的有些冒昧。但是我跟你们发誓，我这一生，爱过的只有她一个人。”

说完之后，准女婿沉默的把带来的新鲜百合花插在碑前，他本来不擅长花花草草的，但是徐天记得以前田丹每次来看父母时，都带着这样一束百合。他有样学样的插好以后，想起田丹有时会轻轻摆正花朵的姿态，于是他也鬼使神差的抬手抚摸百合花瓣，新鲜花瓣柔软又坚韧，正如田丹每次轻轻握过来的手一样。

有露珠不停的从花瓣上滚落下来，有的滴在他袖子上，晕开一个个圆形小水纹，竟是分不清是露珠还是眼泪落下来的纹路。还有的滴在他手里，从他的指尖化开，这感觉就像他一直不敢回想的那天，他用指尖轻轻拭去田丹眼角的泪痕一般。

由手及心，一片冰凉。

枕前冰

   ———————————我是果然不肯下手虐的分割线————————————

  “……所以，如果那天我们在红宝石分手，我要是生气离开了，就是这种后果。”说完刚才的一大篇，田丹有点口渴，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坐在她对面的徐天听完太太讲的这个故事后，被她精彩的想象力折服，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是1944年的陪都重庆，徐天和田丹两个人因为工作原因暂居在此，有天徐天特意抽了个空，带着田丹找了一家西餐店，他之前特意问过老板，这里也卖黑森林。

来之前田丹对徐天的突然邀约很惊讶：“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在外面吃？”

徐天笑着摇摇头，她最近是忙的转不过弯了，连今天是她的生日都能忘记。田丹经他一提醒才想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答：“哎呀，还真是！”于是就兴高采烈的跟着他来了。

菜很好吃，黑森林意外的也很正宗，吃饭间两个人谈天说地，无意中就说起了当年徐天跟田丹在红宝石分手的事，徐天愧疚的表示真是当时形势太急，脑子乱了才会那么想。田丹只是笑，突然起了兴致，她开始假设，如果当时他们分手了，结局会怎么样。

于是她发挥自己丰富的联想脑补能力假设出来这个血腥无奈的结局，着实把徐天惊呆了，他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该太太出去散散心的好，结婚几年了她居然还是这样，看起来娇憨可爱，想法比谁都能细致复杂。

   “真是……挺可怕的”徐天被这个可怕的结局震的有点一时失语，不过还是点头表示了赞同。

对先生表示赞同的态度，田丹非常满意，当然，这是因为他们结婚了，所以她才能脱离心情之外开着上帝视角冷静的假设，其实在叙述中，有几次她自己都觉得心疼难过，快要说不下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分开，后来的她会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当时的情况让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机会挽回，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事情如滚雪球一般崩坏，最后永远的错失了彼此。

幸好这只是个假设，而事实上是现在他们已经结婚几年了，举案齐眉，是周围邻居中有口皆碑的恩爱夫妇。

  “我讲的故事怎么样……还不错吧？”田丹笑吟吟的问徐天。

  “蛮好的，不过这种可怕的故事就再别讲了呀，听得我心惊胆战的。”徐天心有余悸的回答。他完全不能想象，在田丹设计出的这个故事里，如果最后他失去了她，那么他会是什么感觉，他的整个世界将黯淡无光，仿佛永远置身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
   
还好这只是个故事，当时他狠不下心把话说满，而田丹更是难得的好脾气，耐心等他定下神，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彼此感情，她温柔又小心的包容他，而他便是用尽心思的保护她，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但是每一次都没有错过。

对徐天的意见田丹不置可否，边给他舀汤边笑，徐天看着她在笑，过一会自己也忍不住的低头笑，这对夫妇之间温柔又甜蜜的气场蔓延开去，引得餐厅里的服务员和客人，都有意无意的看过来。

愿无岁月可回头，且以情深共白首。

相互依赖，不离不弃，互为彼此的依靠，所谓的爱，就这么简单。

豆子wukaili

沙发

冰凌

lz太坏了……这个大转折，前面看得人难过极了，正酝酿了一腔泪水，结果下文一个大转折，生生把泪水憋回去了

nenithil

被虐杀天哥好不容易狗血一次，还被田丹这么无情地。。咳咳了

枕前冰

豆子wukaili 发表于 2015/1/9 12:52
沙发

表白一个！那个MV做得好啊做得好！歌选的也好，综合起来意境可忧伤了！本来想给太太撸一篇视频配文，但是如果去掉原梗徐铁那部分又没感觉了捶地！

半分半

最后一段简直是救星QAQ小心脏都要跳出来啦
没别的，不是模板：好！顶！赞！

瑶瑶的宝宝瑶瑶

这种真实看一遍虐一遍
谁跟我一起干掉原PO去吧

龙崎的眼泪

天哥要被丹丹虐死了~估计晚上又要做梦了~

悠悠猫3000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be呢，楼主太坏了

岁月静好

剧情反转真是万万没想到！！！丹姐简直编故事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