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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通考
右祀天礼始终之序。
大祝辨六号,一曰神号。凡大祀,执明水火而号祝。(明水火,司ピ所共日月之气,执之号祝,明此圭洁也。《春官》。陈氏曰:“神号,如曰昊天上帝也。”)“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礼运》曰:“地秉阴窍於山川。”)。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言覆施均)。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古祝辞则云“嗣王某”,或曰“一人某”。王者亲告之辞也)。维某年、某月、上日(年谓太岁所在,月,正月也。《大戴礼记 公符篇》)。”《思文》,后稷配天也。“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民,莫匪尔极。贻我来牟,帝命率育(叶日逼反)。无此疆尔界(叶讫力反),陈常于时夏(朱子曰:“赋也。思,语辞。文,言有文德也。立、粒通。极,至也,德之至也。贻,遗也。来,小麦;牟,大麦也。率,遍育养也。”言后稷之德真可配天,盖使我民得以粒食者,莫非其德之至也。且其贻我民以来牟之种,乃上帝之命,以此遍养下民者。是以无有远近、彼此之殊,而得以陈其君臣父子之常道於中国也。或曰:“此诗即所谓‘纳夏’者,亦以其有时夏之语而命之也。”《周颂》。杨氏曰:“《生民》,《诗序》言尊祖配天,而朱子以为未详所用,疑其为郊祀之後,受颁胙之礼,今不备载。又《昊天有成命》,《诗序》言郊祀天地,而朱子亦辨其不然。”说见《祀地礼》)。”大祝既祭,令彻(疏曰:“祭讫,大祝命彻祭器。”《春官》。杨氏曰:“《周礼》以彻祭为重,观宗庙歌《雍》以彻可见矣。况敬天之诚纯亦不己,令彻於终,其礼尤严,所以防人心之懈怠也。”)。
右祭天祝辞、乐章。
《郊特牲》疏曰:“先儒说郊,其义有二。按:玉肃《圣证论》以天体无二,而郑氏谓天有六者,指其尊极清虚之体,其实是一;论其五时生育之功,其别有五。以五配一,故为六天。又《春秋纬》,紫微宫为大帝,又云太微宫有五帝座星,青帝曰灵威仰云云,是五帝与大帝六也。又五帝亦称上帝,故《孝经》曰‘严父莫大於配天’,下即云‘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帝若非天,何得云严父配天也?而贾逵、马融、王肃之等,以五帝非天,唯用《家语》之文,谓太、炎帝、黄帝、少、颛顼五人帝,其义非也。故《周礼 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五帝若非天,何为同服大裘?又《小宗伯》云:‘兆五帝於四郊。’《礼器》云:‘飨帝於郊,而风雨节,寒暑时。’帝若非天,焉能令风雨节、寒暑时?”唐永徽二年,长孙无忌奏请革郑元六天议,事见《唐郊祀下》。
陈氏《礼书》曰:“《周礼》有言祀天,有言祀昊天上帝,有言上帝,有言五帝者。言天则百神皆预,言昊天上帝则统乎天者,言五帝则无预乎昊天上帝,言上帝则五帝兼存焉。《周官》:司裘掌为大裘,以共王祀天之服;《典瑞》:四圭有邸,以祀天;《大司乐》:若乐六变,天神皆降;凡以神仕者,以冬日至致天神。此总天之百神言之也。《大宗伯》:以祀祀昊天上帝;《司服》:大裘而冕,以祀昊天上帝。此指统乎天者言之也。《司服》言祀昊天上帝,祀五帝亦如之,则五帝异乎昊天上帝也;《大宰》:祀五帝,掌百官之誓戒,祀大神示亦如之,则五帝异乎大神也;《肆师》:类造上帝,封於大神,则上帝又异乎大神也;《掌次》:大旅上帝,张毡案,设皇邸,祀五帝张大次、小次,则上帝异乎五帝也;《典瑞》: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则上帝异乎天也。‘上帝’之文,既不主於天与昊天上帝,又不主於五帝,而《典瑞》‘旅上帝’对‘旅四望’言之,‘旅’者,会而祭之之名,则上帝非一帝也。上帝非一帝,而《周礼》所称‘帝’者,昊天上帝与五帝而已,则上帝为昊天上帝及五帝明矣。《孝经》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则明堂之祀上帝,其为昊天上帝及五帝可知也。《易》曰:‘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以配祖者,天也;以配考者,兼五帝也。合天与五帝而谓之上帝,则《易》、《孝经》之於《周礼》,其义一矣。《周礼》明其祀之大小轻重,故天、帝之辨如此。《诗》、《书》之文未尝有称五帝,而《书》亦未尝有称昊天上帝者,其称天及上帝,类皆泛言之而已,此固不可援之以议《周礼》也。且周人明堂之制,有金、木、水、火、土五室。自汉以来,皆於五室以祭五帝,惟晋泰始及唐显庆中尝议除之,後亦遂复。则明堂之祀五帝,其来远矣。郑康成以上帝为五帝,而不及天;王肃以上帝为昊天上帝,而不及五帝。二者之说,皆与《礼》、《经》不合,不足信也。昊天上帝之名,历代不同。汉初曰上帝,曰泰一,元始曰皇天上帝,魏初元曰皇皇天帝,梁曰天皇大帝,惟西晋、後齐、後周、隋、唐乃曰昊天上帝,而郑氏以《星经》推之,谓昊天上帝即天皇大帝,名虽不同,其实一也。今之南郊,既以昊天上帝位乎其上,而坛第一等又有天皇大帝,是离而两之也。宜讲求以正之。”
又曰:“五帝与昊天同称帝,不与昊天同称天,犹诸侯与天子同称君,不与天子同称王。《周官》祀五帝之礼,有与天同,以极其隆;有与天异,以致其辨。故皆祀,皆服大裘,此其所同也;祀帝於圜丘,兆五帝於四郊,此其所异也。郑氏之徒谓四圭之玉、黄锺大吕之乐,夏至以祀感帝於南郊;苍璧之玉、六变之乐,冬日至礼天皇大帝在北极者於圜丘。天皇大帝,耀魄宝也;五帝,太微之帝也(《晋书 天文志》:中宫钩陈口中一星日天皇大帝,其神耀魄宝。《史记 天官书》:太微三光之庭,其内五星、五帝座)。分郊与丘以异其祀,别四帝与感帝以异其礼,王肃尝考之矣。然肃合郊、丘而一之则是,以五帝为人帝则非。夫有天地则有五方,有五方则有五帝。《月令》之五人帝,伏牺、神农、黄帝、少昊、颛顼而已(春大,夏炎帝,中央黄帝,秋少,冬颛顼。魏相曰:“太乘震,执规,司春;炎帝乘离,执衡,司夏;少乘兑,执矩,司秋;颛顼乘坎,执权,司冬;黄帝乘坤、艮,执绳,司下土。《素问》谓春阳气柔而中矩;秋阴升,阳气降,有高下而中衡;冬阳气居下而中权。”然则魏相言五帝之所司,则是言五帝之所执,以夏为衡,以秋为矩,则误矣)。果以是为五帝,则前此其无司四时者乎?古者,祀五帝必配以五人帝,从以五人臣。《月令》之五人臣:春句芒,夏祝融,中央后土,秋蓐收,冬元冥(《春秋传》曰:“少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曰熙。重为句芒,该为蓐收,及熙为元冥。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然即太、少,以春秋之气言之也;炎帝,以火土之性色言之也。万物之象句芒於春,而其气祝融於夏,其荣也以秋而蓐,其发也以秋而收;色以冬而元,体以冬而冥,后土居中央以君之。此五人帝、五人臣命名之不同也)。春、夏、秋、中央之臣皆一人耳,而冬有与熙者,盖冬於方为朔,於卦为艮,於肾有左、右,於器有权、衡,於物有龟、蛇,於色有青、黑,则官有、熙,宜矣。司马迁不纪少,以黄帝、颛顼、高辛、唐、虞为五帝;孔安国以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为五帝,其说与四时五行之理不合,当以《月令》为正。”
程子曰:“六天之说,起於谶书,郑元之徒从而广之,甚可笑也。帝者,气之主也,东则谓之青帝,南则谓之赤帝,西则谓之白帝,北则谓之黑帝,中则谓之黄帝。岂有上帝而别有五帝之理?此因《周礼》言‘祀昊天上帝’,而後又言‘祀五帝亦如之’,故诸儒附此说。”又曰:“六天之说,正如今人说六子,乾坤之外,甚底是六子?譬如人之四肢,只是一体耳,学者大惑也。”
《朱子语录》曰:“问:‘而今郊祀也都祀许多帝。’曰:‘《周礼》说上帝,是总说帝;说五帝,是五方帝;说昊天上帝,只是说天。郑氏以昊天上帝为北极,看得不是恁地。北极星只是言天之象,且如太微是帝之庭,紫微是帝之居。紫微便有太子、后妃许多星,帝庭便有宰相、执法许多星。又有天市,亦有帝座处便有权、衡称斗星。’又问:‘今郊祀也祀泰一。’曰:‘而今都重了。汉时泰一便是帝,而今添了帝多,都成十帝。如一国三公尚不可,况天而有十帝?’”
杨氏曰:“愚按程、朱二先生之言,则天帝一也。以一字言,则祀天、飨帝之类;以二字言,则格於皇天、殷荐上帝之类;以四字言,则惟皇上帝、昊天上帝、皇天上帝之类;以气之所主言,则随时随方而立名,如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之类。其实则一天也。是以前乎郑康成,如郑众、如孔安国注《书》,并无六天之说;郑康成後出,乃分为六天,又皆以星象名之,谓昊天上帝者北辰也,谓五帝者太微宫五帝座星也。夫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草木非地,则星象非天,天固不可以象求也。以象求天,是何异於知人之有形色、貌象,而不知其有心君之尊也?况又附以纬书,如北辰曰耀魄宝之类,缪妄不经,莫此为甚!且郑於此章注云:‘皇天上帝亦名昊天上帝’。既已知其为一矣,及考《月令》季夏、季冬两处有皇天上帝之文,郑氏又析而为二,以皇天为北辰耀魄宝,以上帝为太微五帝,随意曲说,前後乖违,以此释经,有同儿戏,是以王肃群儒引经传以排之。至晋泰始初,始合六天为一,而并圜丘於郊,似矣,然又谓五帝非天,而用《家语》之文,谓太、炎帝、黄帝、五人帝之属为五帝,则非也。夫有天地则有五行、四时有五行四时则有五帝,帝者,气之主也。《易》所谓‘帝出乎震’之类是也。果以五人帝为五帝,则五人帝之前,其无司四时者乎?郑则失矣,而王亦未为得也,夫祀天、祀五帝,皆圣人制礼之条目,非如郑氏分天以为六也。天犹性也,帝犹心也,五帝犹仁、义、礼、智、信之心,随感而应者也。是故‘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祀天专言天者,尊天之辞也;有故而祭则曰‘旅’,所以听命於帝,以主宰言之也。‘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昊天上帝者,天之大名也;五帝,分王於四时者也;祀五帝於四郊亦如之,所以致四时生物之功也。圣人制礼之条目,各有深意,其实则一天也。”
右诸儒言祀天、祀帝之名称。
《曲礼》:“天子祭天地。”疏曰:“天子祭天,其天有六。祭之,一岁有九:昊天上帝,冬至祭之,一也;苍帝灵威仰,立春之日,祭之於东郊,二也;赤帝赤怒,立夏之日,祭之於南郊,三也;黄帝含枢纽,季夏六月土王之日,亦祭之南郊,四也;白帝白招拒,立秋之日,祭之於西郊,五也;黑帝汁光纪,立冬之日,祭之於北郊,六也;王者各禀五帝之精气而王天下,於夏正之月,祭於南郊,七也;四月,龙星见而雩,总祭五帝於南郊,八也;季秋大飨五帝於明堂,九也。”
孙宣公曰:“岁九祭皆主於天,至日圜丘,正月祈,五时迎气,孟夏雩,季秋飨。惟至日其礼最大,故称曰‘昊天上帝。’”
程子曰:“古者,一年之祭天甚多,春则因民播种而祈,夏则恐旱而大雩,以至秋则明堂,冬则圜丘,皆人君为民之心也。凡人子不可一日不见父母,人君不可一岁不祭天,岂有三年一亲郊之理!”
朱子曰:“凡说上帝者,总昊天上帝与五帝言之,皆称上帝也。如周礼岁有九祭,其四为祭天,其一为祭五帝,其礼若不同矣;《易》则但说享上帝,未尝分别,如曰‘圣人亨以享上帝’、‘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以此观之,凡说上帝者,是总说帝也。”
杨氏曰:“愚按:注疏言周礼一岁九祭天,孙亦言岁有九祭,但注疏正月郊谓祭感生帝,孙正月郊谓祈,二说不同。何也?注疏言祭感生帝,出於纬书;孙言正月祈,经有明证。学者以圣经为信,可也。又注疏言季秋明堂及孟夏大雩为合祭五帝,以经考之,《孝经》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上帝即天也,未闻有合祭五帝之说也。故程子以秋明堂、冬圜丘、春祈、夏大雩,四者皆祭天,斯言不可易矣。注疏以正月郊为祭感生帝,以季秋明堂、孟夏大雩为合祭五帝,九祭之中己失其三矣,惟冬至圜丘祭昊天上帝,立春祭苍帝,立夏祭赤帝,季夏祭黄帝,立秋祭白帝,立冬祭黑帝,六者庶几得之。而耀魄宝、灵威仰等名,又汨之以谶纬之说,则六者又胥失之矣。”详见《九祭本篇》。
右诸儒言古天子一岁祭天之数。
《记》:“郊之祭,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主日者,以其光明,天之神莫著焉)。”
晋大兴中,太常贺循言:“郊坛之上,尊卑杂位,千五百神,去圣久远,先代损益不同,皆无显据,疑非古圣扫地之意。”
朱子曰:“古时天地定是不合祭,日月、山川、百神亦无同合一时祭享之礼。当时礼数也简,仪从也省,必是天子躬亲行事,岂有祭天便将许多百神一齐排作一堆都祭?只看郊台阶级,两边是踏道,中自上排下都是神位,更不通看。”
杨氏曰:“愚按:礼家或谓郊祀上帝则百神从祀,然乎?曰:郊之祭也,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传记屡言之。窃意垂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日月之明,即天之明也。故祭天而主日,配以月,非必百神悉从祀也。《月令》:‘仲夏大雩帝,大雩之後,乃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季秋大飨帝,大飨之後,乃使有司尝群神,告备於天子。’先後轻重,固有节文矣。以此类推之,祀天之後乃祭百神,盖可知也。莫尊於天,莫重於郊祀,精一以享,惟恐诚意之不至,岂容混以百神之祀乎?舜之嗣位也,肆类于上帝,而後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非类于上帝之时合祀六宗、百神也。告祭之礼简矣,犹有先後之序,况郊祀大礼乎?《大司乐》言‘乐六变则天神皆降’者,至和感召,融液贯通,上帝降鉴,而百神皆降,犹銮舆顺动而千官景从者,理也。祀则专主乎昊天上帝,不容混也。按《三正记》曰:‘郊後必有望。’又《凡以神仕者》:‘以冬日至祭天神人鬼。’注云:‘致人鬼於祖庙。’盖用祭天之明日,恐百神亦然也。後之言礼也,失於讲明。後汉建武元年,采用前汉元始中合祭天地、六宗,群神从祀。二年正月,制郊兆於雒阳城南七里泰坛之上,至一千五百一十四神,不亦亵乎?晋贺循己疑其非古人扫地而祭之意,此固君子之所不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