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阅尽世事，不悖初心—《红色》主要人物及主创评析 - 红色小窝redbbs

   上一次痴迷于影视剧，热衷于写剧评，已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之后由于工作、生活节奏的变化，很少再有闲暇去关注电视作品，也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过了再有情怀为一部剧动手写点什么的年纪，直至电视剧《红色》的出现。
   从十月份看完该剧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总有想说点什么、写点什么的冲动。但每每又觉得想说的太多，千头万绪，理不出思路。现在终于静下心来，腾出手来写写，索性把枝枝蔓蔓的内容都砍掉，只从剧中徐天、田丹、铁林、柳如丝这四位主要人物的性格说起。
   但凡一部剧中的正面人物，不外乎是有着被观众普遍认同的善良本性的。此剧中这四位正面人物，以其心理成熟度，基本可分为两派：田丹和铁林是不谙世事、无知无畏，单纯、本真的善良；而徐天与柳如丝却是阅尽世事、识得凶险，为了生活不得不屈从、不得不周旋、不得不隐匿，但内心里却秉持着本性的善良。
   先从简单的说起。田丹是本剧中最单纯、美好的一个角色。她从小家境富裕，被父母保护的很好，既不会做家务，也不了解人心险恶。若不是突经变故，田丹与刘唐也算得门当户对，将来可以过着吃吃红宝石、泡泡仙乐斯、衣食无忧的小资生活。然而战乱和父母的惨死却改变了这一切。田丹是个对政治无感的人，她基本的思维模式是：你对我好，我很感动，我也一定要对你好；你杀我父母，我就恨你，恨不得也要杀掉你。她对徐家母子、对方长青夫妇、对日本人的作为，都是基于这种简单、质朴的思维模式。所以当田丹全无依靠，而徐家母子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后，她每每会因为徐天和姆妈的一点点关切而感动到落泪。她帮助方长青夫妇布置杀局，一半是为了感激他们对自己的照顾，一半也是为了帮助父母报仇。
   田丹对徐天的爱也是单纯、质朴的。她几乎始终不知道徐天的神武，在她眼里徐天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菜场小会计，有点小气，没有情调，不懂浪漫，更何况与田丹富足的家境比，徐家只能算是小康而已（虽然徐妈妈几次强调他们家境还是不错的）。但是这些田丹也并不介意，只要徐天对她好，人可靠，她也是愿意的。当徐妈妈对田丹辞工一事略有微词时，她索性掏出自己的全部存款来贴补家用。当田丹发现方长青意图杀徐天、影佐意图杀徐天时，她甚至想以一己之力来保护这位看上去有些懦弱的未婚夫。虽然她并没有那个能力，但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她已是倾其所有、尽其所能的来爱徐天了。如果这都不算是真爱，那还有什么可以算是真爱？
   铁林是此剧中一个“纯阳”的人物，他心怀职业理想，以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为己任，性子刚直不阿，眼中的世界非黑即白。这样一个梦想着义薄云天、快意恩仇的热血青年，当然需要身边有些英雄式的父兄人物，让他崇拜，给他指引。而现实中，因一辈子吃亏变得胆小怕事的父亲老铁，以及唯利是图、趋炎附势的上司料啸林，自然成不了他心目中的英雄。而看似很讲义气的金哥和探案高手天哥的出现，总算给了他精神寄托。所以最初，他几乎是一厢情愿的认上了这两位哥哥。但后来发迹了的金哥与他幻想中的英雄形象渐行渐远，而他也慢慢看清了天哥才是他想追随的那个机智果敢、忠义两全的真英雄。除了可以膜拜的偶像，铁林还需要在他身边有赞许他、支持他，而不是像老铁、甚至天哥那样，总是告诫他该隐忍、该识时务的人。这个人，便是柳如丝。
   柳如丝的身世大约是这样的：家境贫苦，小小年纪出来靠为人洗衣做活来养家。直至全家被日本人杀害，从此背井离乡，到上海寻亲，可惜她没有田丹那么幸运，遇到可靠之人。为了生存，被迫去仙乐斯当了歌女。虽然不得不委身依附于黑帮大哥，但她又何曾看得起这些利欲熏心、背信弃义、兄弟相残的人物，又岂能甘心沦为任由这些男人摆弄的美色？无论是威压的七哥，还是谄媚的金爷，在她看来不过是一样的东西，一帮苍蝇式的臭男人而已。她所期待的是正直、勇猛、率真的“纯爷们”，就在这时，她遇到了铁林。不同于天丹感情的矜持含蓄，柳小姐的感情是自信、直接、热烈的，让纯情、懵懂的铁林直接酥软掉了。只是“义字当头”的小铁，一直当她是金哥的女人来敬而远之。而在风月场上混惯了的柳小姐，除了火辣、直率之外，也有她精明算计的一面，也有过既想要金钱又想要感情的奢念。直到白爷的出现，才逼得她最终作出了取舍。毕竟，钱财只是柳如丝在无所依靠时的无奈之选，只有铁林这样重情重义的真男人，才是一个飘零于乱世的女人最终的归宿。
   再来大篇幅的说说男一徐天。我们无从得知父亲的死到底给了徐天多深的打击，让他变得晕血，甚至放弃了自己天赋极高的专业，改学别科。但这个改变归根结底是由徐天的性格决定的，他心肠太软，顾念太多，亲情、爱情、友情、恩情，样样放不下。他既做不了影佐、长谷那样“家不能要，女人不能当真”的冷血杀人机器，也不想过上方长青夫妇那样虽与爱人朝夕相处，却碍于职责，随时都要面对生离死别的仓皇生活。因为自己而祸及家人、爱人，是徐天最不能接受的，这种事哪怕想一想都会让他觉得心痛。正因为如此，徐天才不得已隐藏起那个神勇、血性的自己，而甘愿守着家、过着不起眼的市井生活。
   徐天对田丹的一见钟情，几乎是必然的，这样一个美丽、善良、温柔、体贴，又不失倔强、坚强的女子，正是徐天在多年苦等的对象。他对田丹所做的事，一方面是出于爱慕，一方面又是因为对田丹父母因自己而死的亏欠感。只是后一点在全剧中体现的较少，直到最后才被徐天说破。正是因为这两层原因，才让徐天对田丹一切心甘情愿的牺牲都合情理了。而对铁林，徐天曾说过他很像十几年前的自己，还说铁林白的不能再白，甚至比自己还白。所以徐天对铁林的保护，一方面是感念于铁林那无条件忠诚的兄弟情谊，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为了守护那个曾经纯白的、血气方刚的自己？所以无论是舍命护田丹，还是断指救铁林，徐天都秉持着“做好事不让人知道”的原则，因为内心的认同，让他觉得值得。
   但徐天固然不像田丹、铁林那样单纯、天真。他还有成熟、老练、睿智的一面。这一点最突出的体现在其与金爷的较量上。任凭金爷再怎么八面玲珑、巧舌如簧，徐天都能一眼识破、技高一筹。他屡屡放弃在铁林面前揭穿金爷的本性，既是不忍心因此毁了铁林的“三观”，也是可以拿着金爷的短处，挟制他继续帮忙保护那批药品。但徐天也很清醒金爷的为人，因此让金爷保管药品，就算再小气也一定要倾其所有来付租金的，每次让金爷帮完忙，也一定要强调“我的朋友是不会亏待你的”，而不会像铁林那样，认为这些都是金爷出于哥们义气、不图回报的。但他毕竟是本性善良的，所以虽然知道金爷和他不是同道中人，但也觉得金爷的所作所为以其处境论之，又情有可原。他对金爷的数次感谢，一半是场面话，一半却也是真诚的，毕竟金爷在促成田丹入住徐家、在保护那批药品上都是客观上帮了忙的，若不是金爷最后的利令智昏，徐天也没想取他性命。他对金爷、对影佐最先的留有余地，都反映了他“知恩念旧”的一面。
   徐天的另一个善良之处，体现在他对田丹的前男友刘唐的态度上。虽然田丹与刘唐确实有婚约在先，但从现代的眼光看，男未婚，女未嫁，男的横刀夺爱，女的移情别恋，也都算不得什么事，又何况是刘唐在危难之时遗弃未婚妻在先。但徐天偏偏跨不过这个坎，在追女人方面做得畏手畏脚，甚是心虚。甚至到了最后渣男找上门、赖上床之时，他还想忍气吞声、以礼相待。这除了是担心田丹余情未了之外，也是因为他给自身设定的道德标准太高（田丹对这份感情最初的迟疑亦是为此）。对自身的道德约束极高，对别人的失德、不义却能够时时处处包容体谅，才使得徐天成为纯粹到让影佐、七哥、料总、金爷、甚至方长青，都不敢相信其纯粹的人物。

最后，我想再来说说，为什么我觉得这并非一部“抗战剧”，而是一部“反战剧”。以往的抗战剧，都是让人看后燃起仇恨，鼓起斗志，想奋起反抗的。而反战剧却是让人看了之后会眷恋和平生活的美好，让人厌恶战争，想远离战争的。我在看了这部剧之后的感受，更是后者。这本来就是一部淡化了政治色彩，而以精巧的情节设置和细腻的人物刻画取胜的剧集。但最终还是被贴上了“抗战剧”的标签，我想除了发行方固式的宣传思维之外，大概还掺杂了主创们自身的矛盾：既想做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出于对市场和大环境的考虑，还想和主旋律沾那么一点点边。以徐天和田丹的性格，其结局应该如金庸笔下的侠士一般，功成身退，匿形于世，做一对神仙眷侣。但是这样的结尾放在古代尚可，放在民国的背景下，却显得有两个不合时宜：一是与当时战火纷飞的国内局势比，不合适宜；二是与当下要求弘扬主旋律的宣传形势比，不合时宜。因此，我们最终看到了：如世外高人般的徐天也入了党，而习惯了精致婉约的上海里弄生活的一家人，也奔向了粗旷豪迈的陕北高原。但即便如此，编导们还是或有意、或无意的模糊了一些东西。比如：我们最后见到田丹时，她既不再是上海滩的洋派小姐打扮，也没有变成延安时期的革命女战士形象，而是索性披散了长发，穿一袭白衣（虽然这造型、这发型有点太过现代了），再加上演员陶虹那副招牌式的明媚笑容，更显出历尽劫难后的返璞归真。这，依然是当初那个会让徐天心动的田丹。而作为两人重逢地的延安，也没有被渲染成革命圣地，而只是将其展现为一个春暖花开的、看上去更加安稳可靠的家。我想，这个结局，也是编导们为了平衡理想与现实，既有坚守又有迎合，尺寸拿捏得当的巧妙之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