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林吾友:
见信如唔。
话虽如此说,但我晓得你是见不到信的……
那夜一别,已觉良久,病中不知时日,醒来仿佛再世为人一般,还好没有孟婆汤,仍然能记得你。
如今我身体已经大好,时不时也去街上走走,只是要小心为上,以免被人认出,所以不能去看看同福里,虽然遗憾,但也不觉得伤感,毕竟姆妈和田丹已经不在那里,那里就不是我的家。
姆妈和田丹都已经安全,过了这段时间,完成这边的事情,我也会去和她们团圆。说到她们,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我晓得的,我们之间,言谢就太过于生分,反而会让你生气,只希望等到我们一家回到上海的时候,请你吃一餐饭,我自己做的,又省钱又好吃,对伐?
说到遗憾,原谅我不能去找你,身为连上海都出不去的通缉犯,总不好去走亲访友,被人发现了,于你不便,于我不雅,我有没有同你讲过我是讨厌打架的?手也痛衣服也脏,真是没意思。
虽然不能去见你,也不能报一句平安,累你挂心,但是你必定是晓得我已经无事,并不是我自负,一切的筹划虽是为了求生,但谁知会不会一招行错,满盘皆输,用尽心力为了生,为了好好过日子,但已经有了死的觉悟,我并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神人,只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意外,有你在,我必定无事。
你家车行门面挺大,那天开张,我站在人群中远远看了一阵子,你颇有老板的样子,柳小姐也是出落的温柔贤惠,你终于比我更早的过上了我梦想中的生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开心了。
只是看你的左手略有不便,是否那晚的伤留下了后遗症?倘若如此,真的没脸再见你了,我向一些朋友打听了一下,有没有骨科方面的名医,前几日已经回复我,苦于不能直接告诉你,我给了几个小孩子一些角子,让他们在你家胡同外念儿歌:弄堂旁,大夫张,骨头没了都能长。念给铁伯听,铁伯有心,自然会上心。
在上海滞留,除了出不去和养伤,还有一些别的事情,经过了这一年,我已不再有侥幸,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没有国势必没有家,租界也已不能保得一方平安。起身反抗虽不是我本意,但现在做起来,也并没有不情不愿,反而屡屡想到,说不定因为我做这一点点事情,能够让姆妈和田丹在西北安心过日子,能够让你和柳小姐好好伺候铁伯,浑身便充满了力量。你是我最心有灵犀的兄弟,能得你并肩作战是我的福气,但我希望再也不要有这样的福气。
不能见你,不能写信给你,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写这封信,希望冥冥之中,能传递给你。
你婚礼那天,我去讨了杯酒,真为你高兴。
望安好。
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