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国志略


  臣按「隋书」所称诸洞,疑即今之间切;小王,疑即按司;鸟了帅,疑即庇椰之属。

  夏子阳「录」:『兵器,惟盔甲与刀,颇称坚利;余诸矛、戟,皆脆弱,徒具文耳。弓长如屋檐,射则树于地,以两手弯之,发矢甚远』。

  徐葆光「录」:『弓长七尺余,卓地高齐屋檐。箭,比中国箭较短一握许。射必卓地,执靶时不在正中,乃就下窄处扣弦发矢,皆用决拾如古制。「旧录」云射二百步外,则未之见』。

  臣按国中军器略具,亦解制火药。炮位多用铜铸,要皆备舟舰水战之用。故弓必卓于船上始发,而矢必扣于下方狭处,实可百余步。

  汪楫「录」:『国中,不见有兵。册封日,自王庙至首里,约十数步即对立二人,执长竿如枪,其末加短鞘;迫视之,中无寸铁也。近王城,有枪、刀十数对;即王之仪卫云』。

  臣按明初三王争衡,兵革不息;至中山尚巴志,并山南、山北二王为一,渐获安居。尚德王时,奇界岛叛;尚真王时,八重山叛;尚清王时,乌父岛叛:皆时发兵攻讨。尚真王因于那霸江口筑左、右炮台,聚兵守之。那霸见世馆(俗呼亲见世),属岛头目、酋长等每年来聚,则于馆中犒之;中有可赏、可罚者,则召入见世馆正之、决之。其罪重者,属戚咸来,恐有骚动,则聚兵卒为防噪乱之患。

  演武场,在辻山旁。

  臣又按其国兵制略仿「寓兵于农」之意,五家为伍,五伍又各相统。其称亲云上筑登之者,皆习弓箭,家有刀甲;有事,则皆领平时派定农民:如百夫长、千夫长之属。「徐录」云:『除仪卫使、武备司而外,武职太略』;不知皆文官兼之也。

  ——以上兵制。

  谢杰「补遗」:『民患剽掠;无轻重,辄加开腹之刑』。

  夏子阳「录」:『忿争,持刀剚人者,辄引刀自剖腹而死。否则,下于理,决抵偿而无系狱。法司、紫巾官极称贵倨,有犯亦抵法;止令坐地,不绑缚。轻则流徙太平山,锢之终身』。

  张学礼「录」:『执法甚严,不徇情面。即官长父子、兄弟犯法,轻则徒流,重则处死;不曲庇丝毫也。民有犯罪者,大夫闻之法司;法司察其曲直,令曲者死,亦不敢迟留也。有犯法重者,竟自刎、投缳,不敢妄辨求生。如有夫之妇、有妻之夫犯淫,男女俱死;鳏、旷末减』。

  汪楫「录」:『国中不设官廨,无听讼之所。民有犯罪,当死者辄自杀。重者,刳其腹;轻者,徙置马齿、硫磺诸山。又轻,则令自闭室中,不得出户;或三年、二年,乃纵之。近亦设搒掠之具,然不甚施用。国有大庆,则赦;凡远徙者,皆放还』。

  臣按其国刑法,有死刑三:一凌迟、一斩首、一枪刺(用木桩作十字架,捆手足,以枪刺其心令死,即枭于其处;桩倒乃止);轻刑五:一流(流有三等:有配定流至某岛安置,不准放还;有为恶不悛,族人共禀法司请加流罪者,则限以年数,配遣所流之岛。头目等申其改过,许遣还;否则,至期复流远岛,仍前法申遣。再不悛,颠转流于三十六岛外之别岛矣。有犯罪重者,则缚其手足,以独木小舟配遣西马齿、山颠转递至外岛,然多有漂没者)、一曝日、一夹、一枷(有轻重二等:轻者数十斤、重者数百斤)、一笞(窃盗最严,初犯,笞若干、夹一次、曝日一次;再犯、三犯,以次递加,亦有时竟立斩者、立配流外岛者)。

  ——以上刑法。
 
琉球国志略卷十三

  翰林院侍讲臣周煌恭辑

  人物

  人物

  贤王忠节忠义孝义列女文苑方外

  臣闻醴泉无源,芝草不根;五行之精,原不择地而产。矧夫乌反哺、羊跪乳、蜂蚁知有君臣、雁鸿以况夫妇,故人而自外于为人之道,即飞走之不若。以此而推,则琉球之有人物,固其所矣。国家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凡在内地之忠孝节义,上自荐绅、下逮蔀屋,莫不阐扬幽隐,给帑建坊以垂奕禩。臣幸得采风海外,辄复据所见闻,从宽节录,陈之黼座,以为诸藩有志者劝;而其近天子之光,涵濡于百年之泽者,抑愈知所自励也夫。志人物。

  贤王

  忠节

  忠义

  孝义

  列女

  文苑

  方外

  贤王

  舜天,日本人皇后裔。父朝公,大里按司。宋淳熙七年(庚子),年十五,屡有奇征。及长,为浦添按司,人奉其政,断狱不违。值天孙氏二十五世政衰,逆臣利勇恃宠执权,鸩其君而自立;舜天讨之,利勇死。诸按司推奉即位,赏功罚罪,民安国乐,始立文字。

  英祖,天孙氏裔,惠祖世主孙。生有瑞征;十二岁,名闻国中。二十,通经传,国人师事焉。长为伊祖按司。宋宝佑初,义本德让,以群臣佥举,命摄政;历七年,义本逊位,隐于北山,遂自立。重农贵粟,庶政修举。时西北诸岛及北夷大岛相继朝贡,国寖以强。

  大成,英祖世子。元大德四年,嗣位。能以礼让接物、以仁义措事,国治民安。

  英慈,大成第二子。元至大初,嗣位。为治遵用旧章,疏通知事,深有谋。

  察度,父为浦添间切谢那村奥间大亲;业农,质性纯厚。天女来格而生察度,始为浦添按司;有德,国人归服。元至正中,西威薨,世子幼,母妃乱政;众废世子,奉以为王。即位后,灾变日销,国家丰饶。明洪武初,遣行人杨载颁诏至国,奉贡归诚。乐天事大,远夷震慑,南夷宫古岛、八重山岛相率朝贡。太祖授以镀金银印,封为中山王。复向慕文教,时遣子弟及国秀入监读书。太祖赐闽人三十六姓,以充朝贡译使。文明日启,渐染华风;倭人不敢向迩。

  尚巴志,思绍子。初,嗣父为佐铺按司;赏罚不违,视民如伤,南方诸侯归之者众。山南王恃胜而骄,穷欲于人,朝暮游宴;巴志合诸按司攻落之并攻山北、中山,皆次第降,山北王自杀;遂灭武宁,而奉思绍为王。及嗣位,复灭山南王。自元延佑中,国土三分;至是,又合为一。赐尚姓,自兹始。

  尚圆,字思德;金伊平人。或云义本让位,隐北山,圆即其后。或云叶壁有天孙岳,圆即天孙氏之裔;父尚稷,为里主。圆生有异瑞;年二十四,始渡国头,来仕中山。尚金福时,始给黄帽。尚泰久时,领主内间,内间民皆亲爱之。时久旱苗槁,独其田不雨而润,民惊传为异;圆惧,载妻子隐避一十四年,德日懋。中山王闻其贤,召为黄帽官,转御锁侧——即今耳目官也。誾誾侃侃,万事当理,德着民怀。尚德嗣位,多行不义;圆谏云:『君用财若无穷,杀人若不胜』!尚德怒,不听;再避隐于内间。德卒,世子幼;众欲立圆,圆曰:『世子在,孰敢奸此位乎』!众弒世子于真玉城,迎圆;固让不获,乃至首里嗣王位。除其虐政,顺民所喜;山林隐遯随材器使,远近蛮夷皆归心焉。

  尚真,尚圆世子。天姿明敏,谦己受益;继述父业,治道大明,政刑咸备,享国年长矣。

  尚清,尚真王子。聪明智果,刚强英毅,能振其祖、父遗绪。国中事,多所兴革,至今法守。东北属国大岛恃其险远,朝贡屡绝;王遣将往征,守度如常。

  尚敬,字允中。恤农爱士,尤尊礼老成。国中政务,皆亲谋独断,历久弗懈。滨海咸卤,王饬拨库储修砌堤岸及那霸等处沟洫,民弗苦旱潦。山原高阪,悉募民垦辟,栽种薯、麦、松、杉,听为世业。尊事天朝,职贡弥谨;护恤难商,络绎相望:屡蒙敕谕奖励。其奉母太妃,克尽孝道。性习冲淡,不迩声色,旁无姬媵:宜其民物安阜,膺爵最久云。

  忠节

  马顺德,官国头按司。尚元王时,二大岛弄兵,屡至那霸;王自往抚之,得疾危甚。顺德吁天祈代王死,果死;王疾瘳,官其子,令世荫为国头领主。

  郑迵,字利山。祖本闽人,赐籍中山;都通事禄次子。嘉靖中,入太学读书。归,累官至法司。球例:法司无用三十六姓者;有之,自迵始(夏子阳「使录」作周;周字格桥,官长史,未尝为法司也)。禄三子,其长曰达、次曰迵、季曰周。万历间,浦添孙庆长(即察度王后)兴于日本,自萨摩洲举兵入中山,执王及群臣以归,留二年。迵不屈,被杀;王危坐,不为动。庆长异之,卒送王归国。

  忠义

  长田,富盛按司侍士。富盛廉洁慈爱,为丝数按司所并,夫人投岩死。其子小按司年十五,长田携至与座村,匿于从兄庆留庇椰所。寻为丝数侦知,令侍士志坚原率兵搜捕;庆留有子名庆路子,其女乙鹤请与小按司易服代死。后长田复与庆留谋复主仇,知丝数上巳出郊戏马为乐,奉小按司同庆路子伏兵道侧,要丝数归而杀之,复立小按司为主(乙鹤,别见「列女」)。

  孝义

  鹤寿,平良按司长子,聘保荣茂按司女乙达吕。鹤寿三岁,母亡。未几,保荣茂亦卒,无子;鹤寿长,将赘焉。继母爱其子,毒鹤寿,瞽其双目,令平良离乙达吕婚;女不从,继母复蛊平良放之八头山石穴中,欲饿毙之。乙达吕感梦,告其母;寻归医治,目复明。保荣茂夫人送还平良,且语之故;平良悟,大怒,逐其继妻。鹤寿泣,请曰:『儿自幼稺,赖母以生。母前所为,乃偶误耳。岂可以一旦之误,而忘罔极之德哉!且母去,弟幼将谁倚耶』?泣下如雨。平良感其意,不加谴,迎乙达吕,而使鹤寿继保荣茂之后为按司(乙达吕,别见「列女」)。

  谢纳,大谢名庇椰长子;次子入神宫寺为僧,名庆运。大谢名有骏马,锁侧官高平良求之不得,鸩之。纳衔恨,往寻其弟;弟曰:『庆运,僧也。僧戒杀生,况杀人乎』!纳叱曰:『父仇不共戴天;汝虽僧,身自空桑来耶』?因与密谋,托为戏技,藏剑于竹内,即以竹负戏具;侦高平良在小湾,遂为狮舞象斗之戏,以侑酒。纳忽把平良袖,大呼曰:『我大谢名之子也!今日得报汝矣』!拔剑斩之。有司怜其孝,特原焉。

  毛鹤、毛龟,中城按司国鼎子。鼎为胜连按司阿公所谮,王即令阿公率兵讨之,鼎伏剑,歼其族;鹤、龟适随其生母归山南查国吉外家。时鹤年十三、龟年十二,生而英俊;父居常教之击刺。闻变,乃泣请于母,欲以间杀阿公;母以二剑授之,曰:『此汝兄弟生时,尔父以赐我者。今以付汝;汝能报仇,吾之愿也。然汝兄弟,势无生归之理;吾听汝死,亦即缢矣』!二子步至胜连,伺阿公春游,即怀剑而前;阿公喜且醉,解衣带赐二子,并赐鹤剑。鹤因而刺之,阿公及其群从无一生者。

  列女

  真鹤,宜野湾民章氏女。宋淳佑中,义本王当国,北谷村无漏溪有恶蛟,常兴暴风雨为患。王议捐万金,募童男女为牺祭之。真鹤父亡、母寡,贫甚;时年十四。弟思德,年十二;闻募,争欲舍身得金养母。真鹤争之力,乃密嘱其弟事母,而独往北谷自投。孝感天神,雷电交作,灭蛟除害。王大喜,以配王子;思德亦尚主焉。

  乙鹤,庆路子女。祖庆留庇椰,匿富盛按司子;为丝数按司所觉,令侍士志坚原追捕。乙鹤年十五,谓其父庆路子曰:『事急矣!请以儿服衣小按司,儿仍衣小按司服,敌可绐也』。已及搜掳,乙鹤复曰:『祖与父均尽心于小按司者,为报仇地也。如被获,事不谐矣!愿乞舍身代小按司死』。庆路子初不忍,乙鹤词益迫切,乃斩首出示志坚原,围遂解。后小按司复有富盛,以夫人礼追祀乙鹤焉。

  大里按司妻,不知其名氏,为大里按司继室夫人。大里贪黩,吞并大城按司。大城有臣普嘉真,藏其夫人、长子于仪间村数年,纠众与鲛川按司合兵诛大里,仍奉长子为大城按司;大里夫人携二子匿于荻堂村长子乳母之家。时长子度罗寿九岁、次子嘉宁松六岁,被普嘉真察获,将杀之。夫人奔至按司所,反复哀恳;乃议杀长子,流次子于津坚岛。夫人曰:『若然,愿流长子、杀次子』。按司问故?曰:『长子乃妾前夫人之子,次子妾所生也』。按司与普嘉真曰:『俗皆爱所生而嫉前妻子,今反弃己子以救前室所生,诚贤妇也!可如其言』。度罗寿复乞先嘉宁松而死,按司与普嘉真深感其义,皆宥之。

  丰姐,悌陀喜濑女。初,嫁为真壁按司夫人。未几,真壁为国吉按司所并,无子,夫人遁归父家。高岭按司闻其美,欲娶之;召侍士由查谕意悌陀喜濑,濑许之,婚有日矣。夫人闻之,仰天哭曰:『吾自城亡,觅按司白骨函之而不即从死者,岂有他哉!为存祭祀耳。父母不谅,欲夺吾志;吾岂忍偷生以失节耶』!乃阖户自缢;父母觉而救之。适由查至,归告高岭;高岭怒,亲强委禽焉。夫人取怀中骨,出示之曰:『真壁虽白骨,妾暂时不离;肯从尔耶』?遂欲自刎。高岭急止之,因谓悌陀喜濑曰:『尔有贞烈之女,显名后世。吾得闻烈女之言,亦改前非;请宥吾罪』!

  乙达吕,鹤寿妻、保荣茂按司女。初,茂与平良按司友善;一日,相与结男女未生缘。后平良生男鹤寿,保荣茂生女——即乙达吕。鹤寿三岁,母亡。后母爱己子而忌之;稍长,阴以药瞽其双目。无何,女亦孤,鲜兄弟,母夫人将赘鹤寿而袭其业。平良遣其弟饶波庇椰告:『鹤寿不幸为废人,谨辞前约;愿别婚他族』!夫人以语女;女曰:『先按司婚约于前,奈何死按司而变前约为!鹤寿虽瞽,儿未生前定约之夫也。背父弃夫,真禽兽已』。饶波复婉谕之;女曰:『烦吾子从九泉下,亲告吾父。若见许诺,词无费矣』!饶波回语平良,平良曰:『愚女不顾家门,执拗乃至是耶』!继室复谮曰:『若鹤寿不在,女自别嫁矣。杀之不可,暂放之于外;俟女婚,更议召回未晚也』!饶波怂恿之,遂放于八头山石穴中。是夕,女梦一神女备告以故,且指示其放所。寤以告母,乃遣人如梦中所示向,觅之偕来。夫人召医治,目复明。因送归平良,成礼如约。